清河县令自认为跟张大娘子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他当即就大包大揽下来，拍着胸脯表示：“交给我，准让大娘子放心！”
张大娘子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由他出面怕是不妥。
堂堂清河县令，不在衙门里办公，挨家挨户的看账本算怎么回事？
“给姜三郎一身差衣，把各个药铺的账本先要来。”
想了想，她如此说道，至于索要账本的借口……
就得清河县令自已下功夫琢磨，最好来个软硬兼施，不容拒绝的。
“诶，就是说衙门要查各家铺子的买卖税款，大娘子你看如何？”
清河县令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个好借口。
庄户人家要上税，交到衙门里的大多是谷子粮食。
像张大娘子，林家大郎这样的买卖大户，则是根据账本上现银。
“依我看……不错。”
张大娘子一点头，没有反对。
清河县令随即安排下去，还特地多派个地头熟的衙役。
转天，姜三郎穿上一身衙门里“借来”的差衣。
在衙役大哥的带领下，开始挨家挨户的要账本。
“差大哥，我不是衙门里的人，就这样去能成吗？”
姜三郎还有点担忧，怕人家不卖他这个帐，原本这活是大哥的。
而且自己哪怕穿一身差衣，也大有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之意。duqi.org 南瓜小说网
“我说姜老弟，有县太爷罩着，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用怕！”
带着他的那位，是个老油条，吃衙门这碗饭吃了几十年。
清河县令还没上任，对方就当了衙役，足送走了好几任县令呢。
“待会我怎么做，你就留心学着点，几趟下来你就有数啦。”
老油条拍拍姜三郎的肩膀，从后腰掏出个小册子。完整内容
这是衙门里的薄子，专门计数县城里买卖的铺子。
他低头瞧瞧，不知藏哪摸出一只秃头毛笔，指向册子。
“清河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医药铺医馆，共一十八家，咱们先去老大夫那儿。”
老油条把东西收起来，勾着姜三郎的肩膀，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老大夫医术高明，在清河县城当中颇有点名号。
可衙门里来人，他也得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招呼：“差爷，哪阵风把您给招来啦？”
姜三郎是乡下人，最怕头疼脑热，所以一向敬重大夫。
他说话很客气：“今日衙门里派了差事，须得把各家账目弄清，劳您去取。”
自家的账本自家看，衙门里还得掺和一道？
老大夫一听，不大高兴：“衙门什么时侯还管这样的闲事啦……”
姜三郎虽然穿了衙门里的衣裳，大姑娘上架头一回，他不老练。
听见老大夫嘟囔，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大夫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穷人别为难穷人啊。”
老油条瞥姜三郎一眼，心说这小子是县太爷加塞进来的，果然不上道。
吃衙门这碗饭的人通通像他这样，好言好语好说话，不得累死？
罢罢罢，还是让自己手把手的教教新来的吧。
“县太爷有令，要你们各家商户的账本，隔日送还。”
老油条把姜三郎往身后一拉，开始对老大夫发号施令。
他不知道，县令为什么心血来潮要人家药铺的账本。
可上头派的活，乖乖照做就是了。
“清点账目就罢了，咋还要把账本要走啊？”
老大夫越发不解，弄不明白这里面的条条道道。
“哎，让拿就拿呗，不拿也成……反正回头县太爷怪罪下来，和我们哥俩可没什么干系。”
老油条抱着胳膊，满脸的不在乎。
在衙门里混的久，软硬兼施这一套，他是炉火纯青。
老大夫一听，对方这是要给自个脑袋上扣高帽子啊。
他平头小百姓的，哪得罪得起县令大人？
“都在这，一本都没少。”
老大夫闭上嘴，乖乖把医馆近三个月的账本掏出来。
“行啦，别垮着张脸，我们也不光查你一家，还有的忙呢。”
老油条把账本用块包袱皮裹起来，提在手上，透露了几句。
他做事圆滑，东西要到手，也不得罪人家。
老大夫听闻，感情不找他一家的麻烦，也就没说什么。
把两位差爷送出去，他看着其中一位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
“那个高，年轻的，咋像是几天前在哪见过啊……”
老大夫没认出姜三郎来，只是觉得眼熟，所以不住的纳闷。
而另一边，老油条冲着姜三郎晃了晃手上的账本册子。
对方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弟啊，瞧这不就到手了么，学着点吧。”
姜三郎没说什么，圆滑世故虽不是什么坏事，可太圆滑也不大好。
闲话少说，两人在县城里跑了一整天，十八家药铺医馆跑了大半。
晚上账本送到衙门里，姜三郎和老油条各回各处。
“不行，还是得再找。”
张大娘子过来，一页一页连夜瞧了，没瞧出什么来。
医馆药铺的账本，根本就没有砒霜这项的盈利。
也就是说，近三个月以内，没有任何一家卖出过砒霜。
“我的大娘子都看一宿账本啦，时候也不早，您赶紧歇着去吧！”
清河县令揉着太阳穴，他不敢不对，财神爷上心。
张大娘子看一夜的账本，他也硬了陪一宿，两只眼珠子都快熬花喽。
张大娘子也有些疲惫：“明日，让他们务必再多带些账本回来。”
不说还好，一提困意便涌起，她起身和上账本子，自去休息。
清河县令松了口气，心说阿弥陀佛，他总算也能去歇着。
老油条和姜三郎，两人头天晚上，便约好时辰。
转天在一处卖些清粥米饭的早点铺子，碰了面。
“昨天咱们跑了八家，今天还剩八家药铺医馆。”
老油条舔了舔秃头毛笔，在小薄子上的勾勾画画。
姜三郎找摊主要了一碗米粥，凑过去瞧了瞧。
他道：“差大哥，王家药铺……他们家怕是别去了吧？”
和一问三不知的老油条不同，姜三郎是知情人。
把各家药铺医馆的账本要来，这主意还是他大嫂出的呢。
目的，是为查清砒霜的出处，而老掌柜也是被牵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