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姚申一说完便神色淡漠地走向与卿,说要送她回去,任由丁阿姨怎么叫他都不理会。

上车后与卿很担心他,偷偷拿余光打量他——

只见姚申一紧紧抿着唇,下颌角的线条绷得很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阵阵泛白。

换了是她,估计也很难平静。

从亲妈口中听到那两个字,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平静。

可是一码归一码。

她忍不住提醒:“阿姨要是夜里再跑出去——”

“没事儿,我那房子上锁了,从里面打不开。而且我叫的护工也到了,她会陪着我妈的。”

哦~

看上去很疯,其实一切尽在掌握。

她有些难过。

他妈那样说他,他还为她着想、事无巨细地照看她。

已经快十一点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刷摇起来,刷得人心烦。

她正在努力斟酌语言,他陡然开口。

“别同情我。”

她微怔,下意识地说:“什么?”

后视镜里的姚申一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眸深处映着光。

“别同情我,同情是很廉价的情感。受伤的猫狗、街边的乞丐,能引起同情这种情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稀罕你同情我。”

她脱口而出:“我没有……”duqi.org 南瓜小说网

“没有最好。”他从容地握着方向盘你,声音暗哑,“我得说实话,我还真想过这一招,反正我比你小几岁,让你同情我很容易。很多类型的感情其实边界没那么清晰,只要情感够浓烈,同情、爱情……你真能分那么清吗?”

“那你为什么放弃了?”

如果他对她卖惨,她扪心自问,真不一定顶得住。

想象下,如果他对她露出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

顶不住,绝对顶不住。

“为什么不试试这种办法呢?”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不屑对着你卖惨,我只稀罕你爱我。”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的她,眼眸中是泼天的爱意。

讷讷地移开视线,她莫名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这车里熟悉的香味还是她送的。

心里痒痒的,像是被熨斗熨过般服帖。

到了地方,姚申一揉揉眉心:“最近杂事太多,不是好时机,你先回去休息,我有空了一定找你。”

她点点头,临下车前,顿了顿,转头说:“姚申一,不要听别人否定你,你真的很好。”

你很好。

说罢,他还没说什么呢,她自己先脸红了。

仓皇间正要走,他抓住她的手拦住她:“你也很好啊,那为什么要用年纪否定你自己?”

她怔怔的,在雨中与他对视许久。

她没有否定自己。

是这个社会、是潜在的规则在否定她。

==

第二天,与卿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手机,生怕霍晓龙的事情被捅出去、牵扯到姚申一。

还好风平浪静。

想私底下问问姚申一情况怎么样了。

几次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犹豫再三,没发出去。

下午阅读部面试新员工,她去帮于姐看看人。面试完后,她们边出门边交流对刚才几个应聘人员的看法,和隔壁会议室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是张克礼,和她们一样也在面试。

他看着手里的一沓简历慢慢踱出会议室,一出门就见到了与卿。

太好了,不好意思问姚申一,问他也一样。

把张克礼拉到一旁,偷偷咨询他霍晓龙的事情。

张克礼有点惊讶:“这事情目前是绝密啊,你居然知道。”

与卿心想,姚申一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没出声而已。

不过这不是重点。

“霍晓龙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张克礼看了看四周,把她拉到墙角低声说:“警方那边的具体进展我不太清楚,姚总今天就没来,他说是去配合警方工作、抓人去了。”

“那他妈妈呢?”

“他找人把他妈看住了。姚总这个人,多的是手段,平时舍不得对他妈用而已。现在被逼急了,那自然不会客气,你就放心吧。”

想想也是。

昨天他嘴上说着一起去死,一转眼就找人把丁阿姨看住、不准她涉险,姚申一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她正胡思乱想,张克礼偷笑:“你这么担心他、你怎么不答应他呀?”

心虚,眼神闪躲。

从万圣节魔法系列火漆事件起,她一直怀疑张克礼到底知道了多少。

联想下陈酒并没看到他PYQ的照片,那次他发的PYQ极有可能是仅限与卿一个人可见。

张克礼可能什么都知道。

甚至有可能是姚申一的狗头军师!

这群混子老油条,心眼儿大大滴坏。

“我哪有担心他?我就是——八卦、纯八卦!”

“八卦是吧?”他作势要打电话,“我这就告诉姚总你在八卦他。”

“欸欸欸不行!”与卿连连求饶,“你饶了我吧,就算不为我想,可他现在这么忙,你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纯添乱吗?”

“这有什么添乱的?他要是知道你担心他,肯定立马有精神气了。”

二人正斗嘴,张克礼视线无意间落在她身后走廊的拐角处,蓦地收敛起了笑容:“有事儿吗?”

与卿下意识地回头——是个小姑娘,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看上去像是来面试的。

长得很漂亮,就是妆不太合适,头发盘得也有点老气。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姑娘,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小姑娘有些错愕,原本看着张克礼的眼神带着些许讨好,在看清与卿的脸后顿时变脸。

她指着刚才的会议室:“我是刚才来面试的,我落了东西在这儿——”

张克礼随意地点点头:“赶紧拿了走吧。”

没一会儿小姑娘从会议室里出来,远远地向张克礼弯了弯腰,临走前剜了与卿一个眼神刀,莫名有些敌意。

与卿看着她的背影,那笔直的大长腿,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她了。

大学城那次见过的、姚申一的黑长直。

张口就叫她秘书的那个学妹。

尘封的记忆从角落里被翻出来,与卿记得很清楚,姚申一亲口点评过她,“水平不行”。

于是她多嘴问了一句:“那孩子是来面试你们部的?”

张克礼瞬间化身大佬,气质都变了:“就是个实习生,招进来干点重复体力劳动活。”

实习生吗……

与卿想了想,还是没把姚申一的话说出口。

害,就当多给小姑娘一次机会、少说两句吧。

他们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张克礼抬腕看了下时间:“快下班了,今天外面有雨,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抬头看看外面的天,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下:“没事儿,我家离地铁近,就算下了我也不会淋多少。”

“好吧。”

事实证明,吹牛是要倒霉的。

下班点,就开始下雨,她等了一会儿,越下越大。

咬咬牙,跑了五百米进地铁口,刚进站,不下了;坐了半小时出来,又开始下。

这么大的雷阵雨,雨水砸向地面,混着泥土溅了她满身。

身边的路人来来往往,她再次咬牙,用手徒劳地挡在面前、再次奔入巨大的雨幕中。

跑过小区驿站门口的时候,全身湿透,她狼狈地躲进屋檐下,仰头看天,祈祷着雷阵雨赶紧小一点。

水流成河,天也是阴沉沉的,雨水哗哗地响着,凉意似乎跟着溅起的雨水侵入肌理。

正发愁,头顶的声音陡然小了,像是被拉入了一个谧静的世界,原本落下的雨柱骤然被挡出去,变成了落在雨伞上的、沉闷的声音。

眼前投下一片影子,原来头顶忽然撑起了一把伞,她错愕地回头——

是姚申一。

从天而降。

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样,但是好像他一直都无处不在。

他撑着把伞,眉眼弯弯,眸底是醉人的笑意;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闲闲地举着伞,幽幽地为她挡雨。

他头发被雨水打湿了,长长了一些,细碎的刘海在额头上蜿蜒,称得肤色苍白。

有一滴雨水顺着他脸流淌,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眼角挂着笑意,整个人像是湿漉漉的、在雨中撒欢后回家的修苟。

雨汽在他的鼻翼、脸颊上敷上一层薄透的湿光,她听见头顶上的雨声,闻到他身上的木香。

心跳漏了几拍。

她几度想打招呼,不知为什么、差点笑出声。

为什么想笑啊?

只能匆忙低头,祈祷头发能遮住她透红的耳后根。

她喉头发紧,一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怎么在这儿?”

他耸耸肩:“事情解决了,我就回来了啊。”

他使了个眼色,她愣了下,连忙站到他伞下、和他一起肩并肩回家。

小小的伞下,和雨帘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她分不清,到底是雨声响,还是她的心跳声响。

努力找话题:“事情解决了吗?”

“嗯,警察已经抓住他。后面该怎么查、怎么判,警察和我的律师会解决的。”

想想他难缠的小姨,她担心地问:“他妈妈会不会缠着你妈妈闹啊?”

“我托人带我妈出去旅游了,一时半会儿小姨根本找不到她。我以前就是懒得管她们,觉得两个阿姨能闹多大的事,晓龙在我心里还是个小孩,没想到他能闯这么大的祸。”

难为她一直为他担心,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就解决了。

从这里到她家很短,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

她觉得有些惋惜,这也太短了。

他在楼道里收起伞,衣服和裤子都湿透了。

他嫌弃地抖抖衣服,忽然眼珠一转,理所当然地说:“能不能让我去你家喝杯热茶?等衣服干了再走。”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可是现在,她就是不想拒绝。

她也没时间拒绝,姚申一根本不等她回话,自顾自地进了电梯。

见她没进来,他主人一般地招呼她:“赶紧进来啊。”

……真是自来熟。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来她家。

他拿拖鞋的姿势很熟练,好像自己家一样。

她烧水,给他洗杯子的时候,站在冰箱前的姚申一忽然说:“我想要海贼王的那个杯子。”

……要求真高。

还是给他拿了。

他似乎很开心,继续观察冰箱贴。

“我看你贴纸的布局,似乎有不少空位,是不是清理了一些?”

……

眼光很准。

之前她把和“太阳”有关的贴纸都收了起来,还没时间重新贴。

她含糊地说“随便贴的”,他挑挑眉,似乎不太相信,但是也没追问。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与卿见状,想起穆先生还有些旧衣服放在她这里,就去衣柜里翻出来、让他先换一下。

他勾着嘴角:“要不,我就在这儿换吧。”

“……给我去洗手间换,要不我报警了。”

他“切”了一声,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生气。

带着衣服去洗手间,但是却留了一条缝。他边换衣服边和她说话:“你说,你酒后失德、非礼了我两次,我都没报警,怎么你还要报警呢?”

她手指拨弄着海贼王的杯子:“你放心,不会有第三次了。”

“别啊,有也不要紧啊,我答应你不报警还不行吗?”

与卿腹诽,真有第三次,她一定狠狠地把他给办了。

她刚想说点别的,忽然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浑身汗毛竖起,她登时站了起来。

是、是徐女士!

她立刻飞奔到洗手间,狠狠关上门。

仔细一想不对,又回头把门打开——

他裤腰带还没完全系好,上衣也只穿了一半,露出细长的窄腰。

与卿根本不敢细看,没看见他腰上薄薄的肌肉。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嘴角勾起笑:“干嘛呀?这就第三次非礼了啊?你这么快就醉了?”

她竖起手指在嘴唇上“嘘”了下:“我妈在外面,你就在这儿躲着,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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