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活人祀2

“鸢鸢姐,我大哥人可好了,你日后定会享福的!”

王妮嘴快,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劲,阿娘嘱咐过她不要多嘴,她赶快捂起嘴巴,悄悄去觑鱼十鸢。

鱼十鸢心中骇然,她们肯让自己借宿,竟是打的这主意!

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半晌,她开口,“睡吧。”

自从她说要留下后,这对母女对她的监视明显少了,明日还要去县里,不能打草惊蛇。

“睡不着。”王妮见鱼十鸢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加之自己心虚,又飞快扯了个话头。

“鸢鸢姐,你听过尚国公贪贿案没?”

“没有。”鱼十鸢诚实摇头,为降低王妮的警惕,她还是对于王妮说些旁的,把这事暗悄悄番过篇才好。

于是鱼十鸢说:“你给我讲讲?”

这话正中王妮下怀,她点点头,缓缓开口:“我也是听我阿娘说了,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大哥才六七岁,我还是个吃奶的娃娃。”

她吞了口口水,语气颇为不屑道:“话说这个尚国公啊,外在真是个贤良之人,内里却行的一列腌臜事儿。”

“此话怎讲?”鱼十鸢来了兴致,侧过身子,屈肘作枕问道。

“说贤良,是因此人所行之事,皆心处百姓,慷慨仗义。”说到这,王妮一顿,话锋突转:“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瞧着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瓤里是坏透了!”

“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啊,官至宰辅,嫡亲妹子还在宫里头,盛宠不衰,这可不是大富大贵的命?”

“确实是。”鱼十鸢点头赞叹,怎么人的命运能这样天差地别。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胃口大啊,为官几载,不知吞了老百姓多少血汗钱!”王妮唾弃一口,又道:“怪不得平日里赈灾都冲到前头,原来是给自己下辈子赎罪呢。”

“幸好有人慧眼,识得了他那些腌臜事儿,咱们圣上英明,当即将他和他那妖精妹妹一同处死。”

话完,鱼十鸢唏嘘不已:“还有这种事情。”

她微微正身,这样公正允直之人,当真也会贪污?

怕不是手握重权,树大招风,糟歹人陷害,圣上顺水推舟,草草结了贤才性命。

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去见帝王之家出身的燕王,难免有些兔死狐悲,只求燕王瞧不上她这小家子气的派头,快快放她归家才好。

如今圣上年事已高,她可不想卷入权位之争的漩涡,被人当成活靶子。

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心里还惦记着李酌修的事,鱼十鸢拉了拉被角,任由周公入梦。

第二日,天色依旧发灰,日头白茫茫一片挂在天边。

等王妮和王阿娘都出去之后,鱼十鸢悄悄溜走。

路过村口时,瞧到不远处有几个妇人,她们鲜少聚在一起,今日竟然破例,凑到一处台子前,手里捏着红布,合力装点那庄肃的高台。

鱼十鸢匆匆撇过一眼,像是被巨兽骇去心智,眸色微缩,飞快回头。

那台子不知传了几百代,隔得远看不详细,可经风吹日晒后的深痕,恍如一把利刃,劈开鱼十鸢为数不多的镇静。

台子正中央,立着一根粗实的木柱,柱前,供案横置,卧炉埋灰。

不肖细想,这便是他们用来祭祀之物。

鱼十鸢不由加快脚步。

申时左右,她终于走到了衙门前。

青灰的瓦片于蒙蒙天色揉到一起,檐下宽敞,几个灯笼沾满灰尘,依稀可以看出些红色。

衙门敞开,却瞧不见人。

鱼十鸢上前几步,趴在门槛前,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干什么的?!”斥责声忽然响起,只见司阍1双手掐在腰间,怒目看着鬼鬼祟祟的鱼十鸢。

“我,我寻知县2。”那人凶神恶煞,鱼十鸢被唬得缩了缩脖子,搓着衣角道。

“寻知县大人?”那人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甚么天大的笑话,“知县大人日理万机,也是你这种草民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

“快些走,快些走,别挡了衙门的路。”

鱼十鸢刚张嘴,那司阍甩甩手,推了鱼十鸢一把。

鱼十鸢被推的措不及防,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憋着气,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谁知司阍并不买账,他呸了一口,讽刺道:“穷叫花子一个,还有胆子来衙门跟前要饭!”

鱼十鸢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方才走的急,摔了一跤,身上,脸上是沾了些泥土,但也不能说她是叫花子吧!

眼看着司阍跨过门槛进了府,鱼十鸢急忙喊道:“大哥留步!”

司阍停下脚步,双目瞪圆,威胁道:“你若是敢生事,我就让人把你打死!”

鱼十鸢起身,点头哈腰陪笑,挤出一副恭敬之态,“大哥,有位贵人托我办事。”

“原是个跑腿的。”司阍甩了甩衣袖,鱼十鸢这副模样颇为受用,“让你做甚了?”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知县。”鱼十鸢从怀里随手一摸,是那枚木制的鱼符。

那司阍大抵也不是个识货的人,他接过来,装模做样在手心里掂了一掂,对她说了句,“等着。”便转身进了府。

不多时,他走出来,将鱼符递还给鱼十鸢,“知县授衣假3未归,你转告那位贵人,明日再来罢。”

“好,多谢大哥。”鱼十鸢点头接过,又是一阵陪笑。

待目送司阍身影离去,嘴角那抹笑顷刻化为乌有。

她低垂着脑袋,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闲逛,希望明日不要出茬子,不然李酌修可就真的要祭天了。

正是饭店,酒肆里阵阵菜香撩人,街边小摊腾腾热气上蒸,处处都是米香菜芗。

鱼十鸢揉了揉扁扁得肚子,暗暗吞下一口口水。相比于这一口果腹饭菜,她更加犯愁自己今晚去处。

“小丫头!”嘈杂的人群里,一道女声高昂,分外突兀。

鱼十鸢正埋头赶路,她要撑着天黑之前,寻一处安身之所,忽然胳膊上一紧,那道女声在背后响起,“你这小丫头,怎的叫你也不应!”

她回头,入眼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颧骨突出,发髻包发,单手抱着个奶娃娃,娃娃对上她的脸,憨憨一笑。

“做、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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