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所谓真相

夙溪笑容一僵,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不觉间对他失去了警觉,心态上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不知做何适应。

她可是亲耳听到南华天宫里的仙侍如何亲昵的唤了他一声哥哥,更何况寒湖与天后设在幻源天池的寝宫相连,岂会容留身份不明的男子衣衫不整的在寒湖里泡着?

且看他之前背上的经脉纹路显然是中毒已久,想必也不单单是今次利用寒湖中的寒性来压制体内的火毒了。

对方必然与天后有所瓜葛,即便他否认自己是来杀她的,那谁又能肯定他不是来害她的呢?!

夙溪微抬起头,因无力而微驼着的背不觉紧绷起来,就连手指不自觉的在掌心收紧。

“如若我真要杀你,以你如今又能如何?”

宫阙徐徐往前走了一步,将夙溪不经意流露出的错愕悉数收入眼底,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探究,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想要瞧瞧她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我能如何?”

夙溪眉头一拧,歪着脑袋朝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此时她虽被衍火咒影响的五感遁化,但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视线,那道目光明显的像是要故意激怒她一般。

既然对方早已将她的心思看穿,那她又何必故作姿态的去极尽隐藏?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与之比起来她更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

“如阁下所言,我确实不能如何。”

夙溪眨眼一笑,松了劲懒洋洋地靠回到石壁上,语气轻松的像是个没事人。

但随着她逐渐变锐利的眼神话语也随之变得冷凝,只听她一字一顿道:“但我若将死,必定也是与你同归于尽!”

石洞内砂砾还在顺着石壁断断续续的往下掉,细沙发出的声响因一时的静谧而变得格外清晰。

宫阙站在原地,神色不动地看着眼前面露倔强的少女。

她那一身银白色的裙衫早已染了不少血色,使之看起来犹似朵雪中的蔷薇,坚韧不屈有着无尽的向生力。

凝固在她脸颊上早已干涸的血痕此时微有些裂开,晶莹的血点在伤口里渗化转为血珠就快要从中滑落。

“你做什么!”

夙溪感到眼前扫过一个东西,蓦然往后一退,殊不知她早已贴紧石壁没有了退路。

她无处可躲只能凶瞪起眼,低声斥责着想要阻止,但因太过用力又让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饶像是一副突然受惊的模样。

“方才不还凶的很,怎么现在又觉得怕了?”

宫阙淡声一笑,不顾夙溪的抗拒径自抬手揉开她脸上的血珠,见她一脸排斥还恶趣味的故意将血珠往外抹去。

“登徒子,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夙溪别过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不想对方那微凉的指尖竟没脸没皮的从后头追了上来。

“有完没完!别以为我现在拿你没什么办法,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其实离近了些,她便能感知到对方于她并没有威胁。

此人内心极为平静没有让她感到一丝起伏,即便是在看似轻浮的举动下依然让她感知不出到任何波动。

他究竟在做什么?

夙溪甚是迷茫,不解他意欲何为。

总不会……是因为好玩吧?!

她额头一疼,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幼稚可笑。

如此愚蠢的行径决然不是他这般人物会去做的,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夙溪心里觉得奇怪,不想下一秒就在口中问了出来。

“嘶!你在做什么!”

没有一丁点的防备,夙溪蓦然觉得脸颊一阵生疼,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出一道口子。

她现在除了说话能大点声外是连一丁点的反抗余力都没有,这才不过是微用了力就将自己给整的一阵头昏目眩,但如此还是比不上从脸颊传来的刺痛。

那厮不知用了什么玩意儿竟让她脸颊如被烈火灼烧一般,虽听不见滋滋声响但能感手到火辣辣的疼痛。

“这点痛都经不得?”

宫阙指尖一顿,对夙溪的反应颇感意外。

“这点痛?!”

夙溪龇牙咧嘴的皱起脸,痛的是全身都紧紧缩在了一起,她凶神恶煞的圆睁起眼,怒道:“不如阁下也在自己脸上剜一块肉试试?!”

“不过是放了点血,怎就说到剜肉上去了。”

宫阙微是一愣,对着脸颊正在不自觉的抽动的夙溪皱了皱眉,觉得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但当他瞧见夙溪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心中又觉得她十分有趣。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真有几分像传闻中的混世魔龙。

宫阙嘴角微是一翘,手指继续之前的动作,平静道:“好在你之前被咒煞所伤失了点血,不然你此时已经经脉涨裂,哪里能有空同我在这里逞威风?”

“你可有觉得现在比之前要好受些?”

末了,还听他嗯了一声。

夙溪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话本就在一愣一愣,后面的那一声嗯更是让她脑袋当场空白,浑身不自觉的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有什么好嗯的?

哪里会有人用调情的语气说话!!

此人当真没有问题吗?!

他不会是被天后派来□□她的吧!!!

夙溪心头一阵凌乱,后知后觉的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指尖果真碰触到一阵湿热。

还真是在为她放血。

夙溪稳了稳神,明白了那些灼烧般的疼痛都是源自她体内的毒血,而对方看似轻浮的举动确实是为了帮她。

“……多谢。”

二人仿佛对调了个性子,夙溪将怒气收敛,突然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宫阙抬眸看了一眼夙溪,收回手,略一沉吟说道:“不过是报恩罢了,如今算是两清。”

说着他扬手挥袖,指尖的血色如碎片般从手中剥离,细雪般的血屑微是一扬就落进了周遭的砂砾之中。

“……”

夙溪陷在沉默当中,好半天才会过神来,那时她只觉有一阵清风在眼前扫过,让干燥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清冷的木质香味。

“原来阁下竟也是个爱记仇的。”

夙溪闻言不经莞尔,知道对方是在借着她之前说过的话在挖苦自己,但她并不打算同他计较,而是柔声道:“如真要言恩,恐怕我予阁下的恩情并非是能以此就还清的。”

“哦?”

宫阙轻声一应,抬步走到一侧,同她一起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夙溪听见窸窣的脚步来到她的身旁,侧转过头望向宫阙所在的那一边,轻笑道:“如不是你,我断然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衍火咒对她本该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得不得到其实都不打紧,但现下衍火咒显然是个累赘。

“如不是我,你还会是如此境地。”

宫阙回望着她,眼中的笑意就像是早已断定一般。

“……”

夙溪闻言一默,眼中的笑意如寒霜般瞬间凝结,一双乌亮的眸子音乐显出几点红光。

一语中的。

确如对方所言,即便不是他天后还会有旁人。

从之前的那些咒煞来看,今次天后必定是下了置她于死地的决心。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夙溪虽不懂殿上的权势争夺,但她知道真龙一族向来深受上界忌惮。

可如今四海还需父君平乱,魂铃也只能由她压制,如此情况下即便上界有心拔除真龙族的势力也远没到时候。

至此,深谙制衡之道的天帝岂会容天后肆意妄为?

与真龙族相比,恐怕还是幽冥族的势力更令他头疼吧。

夙溪面露轻蔑的冷眼一笑,随后朝着眼前的模糊身影说道:“那又如何?如不是我你的结局只有死。”

衍火咒不死不休,无论他是谁是什么身份是被何人派来,要不是碰上她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虽不知你因何中了衍火咒,但我觉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相信寒湖中的寒性能化解衍火咒的火毒。”

夙溪一脸自信,眼底幽幽的眸光中夹杂着几缕猩红,只见她眨了眨眼,忽是狡黠一笑道:“她说过的,对吧?”

因是被放了血,那些停滞在体内的灵息便逐渐恢复运作,堵塞在脉络中的火毒也就自然而然的被灵息冲开,周天循环亦是恢复如常让她整个人都爽利了起来。

灵海变得澄明,理出来的条理自然就比之前更为清楚。

能在寒湖里疗伤当然是要得到天后的应允,她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好心帮一个无用的人。

既然他说自己不是来杀她的,方才还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是连有害之心都不曾有过,那他该就是被天后设局利用了。

想来也是,如此功修境界谁能甘愿当那老妖婆的小白脸。

夙溪默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对方与自己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只不过……他身上的衍火咒究竟是从何而来?

云池并非是寻常仙人能去的地方,而衍火咒只有云池中的海族能用。

他若不是天后身边的人,那只能是当初被派往云池的仙人才对,但若是仙人又岂会不识得她?!

难不成他是在故意掩瞒身份?!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夙溪眉间微蹙,眸光一转,忽是发觉眼前模糊的身影要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自停滞的灵息开始运转,她的五感就在慢慢的恢复,只不过因为眼睛受过法伤所以恢复的要更为慢些,而此时她这一双眼睛显然是快要恢复正常了。

甚好!

但凡在上界□□修高术法精湛的,夙溪都曾以各种因由与之交过手,虽然时赢时败但于她而言斗法就是件恣意畅快的事。

可眼前这位却是令她没什么印象,不过只要等她恢复视力届时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昏暗的石洞中,潋滟的红光如是夜空中的微星,光芒虽淡但在宫阙眼中却是尤为显眼瞩目。

她定是寒湖临走时走的很急,不然哪里只来得急换下早已湿透的绛红舞裳,不过未有褪去浓妆在她脸上不显艳俗,此时在沾染在她脸颊上的血痕更是让她显得极为美艳。

那一双泛着红光的眸底更是饱含毫不掩饰的得意窃笑,让他不消去猜也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的确长的很美,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聪明。

宫阙不动声色的暗自一笑,他缓缓转头看向远处,此时在耳中响起的声音也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有趣。

真是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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