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祭天惊魂(三)

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萧玄奕仿若是误入凡尘的谪仙,迎风潇洒而来,只是浑身散发的冷傲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缓缓扶住即将倒下的沈舒窈,面带愧色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有,你来的正好。”沈舒窈略微怔愣了一下,望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子,为何自己每次身处危机之时,他总能第一时间赶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枚暗器凌空而来,速度快若闪电,直逼沈舒窈眉心。萧玄奕

扯过披风一档,顺势将她揽进怀中,那暗器像是得了某种指令,转瞬便掉头射入了杀手的咽喉,那杀手甚至都来不及发声便死去了。

众杀手见状皆面色一紧,眸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但他们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转瞬捡起地上的刀剑便再次袭来。

萧玄奕脚尖轻轻一勾,长剑赫然在手,他脚尖轻点,挚剑横空而出,剑气所扫之处皆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狠厉的招式逼得杀手连连后退,却依旧负隅顽抗,此时,身负重伤的沈舒窈依然杀气四溢,冷锐的剑光一闪,瞬间穿透了杀手的胸膛。

她全然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鼓作气又解决掉了几个杀手,没过多久就因体力不济,剑招逐有萎靡之势,但依旧不肯停下手中的剑。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猩红的血液漫天飞舞,飞溅到萧玄奕俊朗的面容上,冷傲的轮廓顷刻蒙上一层凛冽的戾气。

一直袖手旁观的杀手头目,终于敛下轻蔑阴毒的眼神,警惕地凝视着他。

传闻晋王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今日所见果然震人心魄。

若是此次刺杀行动失败,且不说会坏了主子的事,回去后亦是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即便明知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却毅然要拼命搏杀,至少这样的死法来得更痛快些。

妖冶的血洒满庭院,纵然是漆黑的暗夜,却依然这般泾渭分明,衍生出一簇簇绚烂夺目的红梅。

杀手头目见沈舒窈已有颓废之势,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浑身杀气,很显然她是在硬撑。

而他今夜指令暗杀的对象是她,既然都打不过萧玄奕,何不自己先解决掉这个主子这个心头大患。

随后,他手中利剑陡然一震,旋即纵身朝她刺去。

下一刻,刮起一股冷锐的罡风,一把长剑横空飞来,直插杀手头目的后心,顿时口吐鲜血陡然倒下。

沈舒窈倏然一怔,顺着杀手头目倒下的方向看去,萧玄奕已然收回手,依旧在与众杀手厮杀,她知道他又帮自己化险了一次危机。

杀手死伤惨重,只剩下几个还在垂死挣扎,恰在这时,之前追击刺客的几名锦袍男子回来了。

萧玄奕索性将这几个杀手交给他们处置,随即奔至沈舒窈跟前,见她浑身是血的屹立着,“你先坚持一下,我让人去找大夫。”

沈舒窈没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很快,余下的几个杀手都被擒住了,还不待他们审问便全部咬毒自尽了。

茫茫夜色之中,零星的雪花缓缓飘落下来,为首的锦袍男子走上前来,“姑娘,你伤得太重了,我们这就带你去医馆。”

她眸光一闪,残留着淋漓血迹的剑,倏然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埋伏在我宅院附近究竟有何目的?”

男子神情镇定不迫,不疾不徐地道:“姑娘,我等绝无害你之心,只是奉命护你周全。”

“奉谁的命?”她的剑往他脖子上又近了一点,“你的口音告诉我,你不是东陵人。”

“......”

“你们可是皇族暗卫?”

男子倏然一愣,但依旧不答,沈舒窈了然,他们真的是皇族暗卫,亦知道这些人根本不会伤害她。

她沉吟了一下,转而环视其他几名男子,各个神态自若,丝毫不担心她会下死手。

须臾,她把剑从他脖子上移开,“今夜之事多谢诸位援手,你们既不肯告诉我实情,那便请离开吧,以后也不用再暗中保护我,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请恕在下不能答应姑娘,我等奉命前来就是为了护姑娘周全,姑娘想知道实情只需耐心等上一些时日,届时主子会当面向你解释一切。”

当面解释?这话让她顿时疑心大起,随即追问道:“你们主子是谁?难道我认识他?”

男子不答,回眸望了一眼同伴,倏地,众人纵身飞走,转瞬便消失得无声无息。

沈舒窈不死心,随即追了出去,“你们主子到底是谁?为何不答?”

“姑娘何必急于一时,待时机成熟之后自会知晓。”四周一片寂静,男子的声音从黑夜中徐徐荡开。

如此这般故弄玄虚,却让沈舒窈愈发的狐疑,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冷冽的北风肆虐咆哮。

这时,萧玄奕缓缓朝她走去,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雪地里发呆,任由傲雪停留在她的青丝上。

他旋即脱下自己的皮裘,轻轻披在她的身上,这时,暗卫已经将女医带了过来。

他缓缓牵起她的手往回走,“眼下治伤要紧,稍后我会为你解惑。”

“你已经查出来了。”沈舒窈急得他之前说过,他之所以撤回暗中保护她的人,就是要查出这些暗卫的背后之人。

萧玄奕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言,随后将她送进内室交给女医,而自己则在外室等待。

“姑娘,你伤口的皮肉和衣裳沾到一起了,我先把你的袖子剪开,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啊。”

女医看着沈舒窈伤口周围翻卷的皮肉,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却只是微微地皱着眉,这般坚逞倒是半分不输傲骨铮铮的男儿。

沈舒窈抬眸看了女医一眼,对方约莫三十左右,虽年岁大了她许多,但是脸上的皮肤细腻紧致,一看就是保养得益。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女医乃是宫廷之人,只有经常在御前后宫走动的人,才会格外注重仪态仪表。

再看看她自己,冬季本来就容易皮肤干燥,而她平时甚少用润肤的凝脂,眼下这皮肤是越发干燥了,就差起皮开裂了。

罢了,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相形见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只要世人不对她避之不及就算烧高香了,更别提在意她的美丑。

思及此,她微微点了点头,并非是她孤傲不想说话,而是实在疼得她张不开嘴。

方才负伤与杀手厮杀时情绪高度紧张,并未感觉到有多疼,而今松弛下来却疼得她快要咬碎后槽牙。

袖子剪开后,狰狞的伤口顿时露了出来。

沈舒窈眼角瞥了一眼,纵横交错的伤口,足足有四条伤痕,顿时气得她怒不可遏。

挨千刀,怎么每回伤的最惨的都是左臂,是欺负她左臂不如右臂灵活?看来今后要勤加练习,省得回回都吃暗亏。

女医打来一盆热水,把麻巾浸入水中,拧干后开始清理她手臂上的血污,她擦拭的动作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疼她似的。

而沈舒窈的思绪却飞向了厨房,她是烧了一大锅水,除了洗肉洗菜,倒也剩下许多。

可是,现下天寒地冻,自己又与杀手们激战了那么久,这锅里的水该是早就凉透了。

医女把紧沾在翻卷皮肉上的碎布慢慢剥开,“嘶——”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至沈舒窈全身,额头的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她咬了咬牙,随便找了话题,以此转移疼痛的注意力,“这水是谁烧的?”

“我方才出去的时候热水就放在门口了,并未见到送水之人。”

女医头也不抬的帮她清理伤口,虽然屋子里的炉火还未灭,但眼下并不十分暖和,这么大冷可别把这姑娘冻坏了,思及此,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伤口周围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上药了,幸好沈舒窈只是受的外伤,至于那道贯穿伤虽看似严重,只要上了药后没几日伤口便会愈合。

等到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完了以后,女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就解开了沈舒窈的腰带。

“你干什么?”沈舒窈倏地捏住她的手腕,立即制止了她的动作,目光警惕地看着她。

她凛然的架势,吓得医女顿时一愣,随即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替你换身干净的衣裳,想着你伤重会多有不便。”

“不劳费心,我自己会换。”她冷漠的拒绝了医女的好意,凝视着窗棂上喷洒的血迹。

今夜的杀手都是谁派来的,她心知肚明,却愈发让她痛恨那些仗着权势恃强凌弱的人。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一味的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茫茫尘世,她虽微小若蜉蝣,但也不会任凭他人欺负,如草芥般随意剥夺她的生命。

医女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全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变脸。

此时,沈舒窈心绪逐渐平复,顺势松开了手从椅子上站起,“多谢,夜深了,你请回吧。”

女医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姑娘切记,伤口不可碰水,这是生肌去痕的药,早晚各敷一次,不出一个月便可恢复。”

“好。”沈舒窈接过瓷瓶,宫廷的药自然是极好的,毕竟她也不想胳膊上留下那些狰狞的疤痕,待医女收拾药箱离开了,她才转到屏风后换衣裳。

虽然伤口包扎得极好,但是疼痛感却愈发难忍,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褪下满是血迹的衣裳,而后颇废了一番力气才换好干净的衣裳。

她拒绝医女的帮助,除却多年养成的亲力亲为的习惯,还有今夜遭遇刺杀后,让她整个人的变得敏锐了许多。

暮色沉沉,晶莹如玉的素洁缓缓停了,咆哮狂嗥的北风也止了。

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毫无血色却依然倔强的脸,暗自握紧垂在两侧的手。

此时,敲门的声音响起,萧玄奕提着两个食盒站在门外。

她默然地看着他将其中一个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秘色瓷碗,“这是补气血的药膳鸡汤,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沈舒窈没有拒绝,眼下她早已饥肠辘辘,随即便将鸡汤喝了下去,“王爷今夜该是在宫中赴宴,何以会来了我这里?”

“今日祭天时圜丘坛发生了爆炸,群臣皆不同程度受伤,是以圣上取消了今夜的御宴。”

他又打开另一个食盒,这是一个三层的食盒,里面赫然盛放着热气腾腾的佳肴,蜜炙羊排、酱爆鹿柳、清蒸鲟鳇鱼、清炒波斯菜以及饺子。

她看着面前的泰然自若的他,“这可是弑君之罪,可有抓住凶手?”

“还在查。”他将米饭端给她,顺势握住她冰冷的手,“圣上龙颜震怒,处死了一批负责祭天事宜的人,我从皇宫离开时听有宫人议论汐贵妃心绪不宁,寝食难安,担心会有人前来刺杀她和圣上,让顾燊寸步不离守住寝宫。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随即出宫直奔你处,果然汐贵妃下了杀令,我派来保护你的人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若我再迟一步恐不堪设想。”

沈舒窈徐徐抽回自己的手,她一直都明白他的情意,只是时至今日她已没了儿女情长的心思。

“舒窈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有一日殿下需要帮助,舒窈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万籁皆在一片冷寂中,萧玄奕虽眸中划过一缕落寞,但依然保持着平静从容的神态,“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人,是西郇太子派来的。”

“西郇太子?他不是灵韵公主的和亲对象吗?怎么会派暗卫来保护我?”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一连抛出好几个疑问,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西郇太子,甚至怀疑他的情报有误。

“他的确是灵韵的和亲对象,但亦是......”他凝视着她,斟酌了一下,“你的故交——季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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