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陆夫子收到了霍炀给的狗毛。
“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他连忙接过狗毛,对霍炀的行动力,异常敬佩。
大黄躲在阴影里夹着尾巴瑟瑟发抖,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作为一条狗,它的鼻子是很灵的。
霍炀恶狠狠瞪了眼大黄,后者喉咙里发出咽呜,耷拉着耳朵瑟瑟发抖。
“胆小狗。”
麦芽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些哭笑不得。大黄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努力用村里剩下不多的大锅饭把自己吃得皮光水滑,一夜时间这些毛全都被剃了个干净。
她猜到是她爹干的,觉得格外有意思。他爹还真是………连狗都欺负。
陆夫子没有吹牛,拿到狗毛后就开始停课,十天后果然做出来一批狼毫毛笔(狗毛毛笔?)。
宴平乐忍着笑试了试,虽然这笔比不上善琏湖笔,但也算是能用。最重要的是花不了几个钱。
“笔墨纸砚,笔有了,其他的你会做吗?”宴平乐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陆放嘴角抽搐,“松烟墨可以做,只是自己做质量应该不太好。”
连数量都没有,还要求什么质量?宴平乐问了需要什么后,大手一挥,让人找松针, 砍干枯松枝回来。
做饭的妇人们被安排清理干净大铁锅下面的烟锅底灰。
“最近做饭都用松木和松针,陆夫子要用锅底灰做墨。”
只要和小学堂有关系,村里人都很认真。于是刚准备开课的小孩儿们,再次放假。
这些孩子总归要约束着,不然玩疯了上山下河,遇到毒虫毒蛇或者落水淹死就不好了。霍炀想了个主意,打发他们去田里拔草。
玉米和豆子已经发芽,霍炀的红薯苗也都种下了,新生的叶子俏生生在田里摇摆。因为曾经是荒地的缘故,地里还有很多杂草。
草盛豆苗稀,这可不好。大人们暂时没工夫处理杂草,干脆遣小将们干活。
霍炀拿出钞能力,放出话来,拿拔出来的野草可以换糖吃,一斤野草换一片芝麻糖。
有糖吃孩子们都格外积极,认清楚了农作物的植株,八九个孩子浩浩荡荡下地干活。
早上早早起,太阳晒屁股了就去村口喝绿豆汤纳凉,等太阳快下山时再去地里拔草。野草长得飞快,速度快的小孩儿一天拔一斤野草,换一块糖。速度慢的,两天也能换一颗。
麦芽儿每天看农作物的长势,发现虽然种的有些晚,但这些天风调雨顺,作物的长势倒是不错。她暗道晚收几天,产量应该是能过得去。
转眼到了秋天,小学堂已经建成,即将正式开学,陆夫子的墨锭也琢磨得差不多,做毛笔的手艺也越发见长。
砚台干脆先用普通的石料做,纸张暂时没有着落,先从外面买。
隔壁村落听说黑水村真的建了小学堂,已经开始收学生,家里有孩子的都来打听。
霍炀和宴平乐一早就商量出来章程,这个学堂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教孩子科举。只是给他们一个读书习字的机会,以后无论做农做商都能多条路子。束脩一律每人学一个月五十个铜板,包一顿午饭,笔墨纸砚不收钱,也不用另外买书。
有了教导麦芽儿的经验,霍炀拍板三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都收,不论男女。
“女娃娃也能读书?多费钱啊。”来打听的人有些惊愕,“女娃娃就应该在家干活,以后嫁出去换彩礼钱。”
这话霍炀不乐意听,“你有闺女吗?”
说话的计良一愣,他没闺女,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年纪都超过了十四,家里正在张罗亲事,可是太穷,亲事还没找罗。小儿子今年六岁,符合小学堂的招生条件。可五十个铜板,实在是有点多。
他眼珠子转了转,嚷嚷道:“我家可没赔钱货。要我说女娃娃就不应该读书,要是真想读书,就应该多交钱。一个月一百个铜板!男娃娃嘛不能要钱,男娃娃可金贵着呢。”
霍炀气笑了,指着门口笑吟吟道:“滚。”
他最宝贝自家闺女儿,万万听不得这种话。
计良没想到霍炀会这样态度,当即跳脚:“你什么意思?办学堂就要有办学堂的样子,哪里有你这样的?我看你不是想办学堂,是想要吸我们的血!一个月五十个铜板,我看你是想屁吃!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人冷眼看着,都瞧不上计良这幅撒泼的模样。一个月五十个铜板虽然多,可县城里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逢年过节还要给夫子送礼,算下来一个月都要一两银子了。
更何况这里中午还管一顿饭,他们可是听说了,这里盖房子可是有肉的,学堂的午饭说不准也有肉吃。
一两银子和五十个铜板,这笔账他们还是能算清的。当即就有事先背着褡裢过来的人数出来五十个铜板,交给记账的陆夫子。
“我家小子叫张三。”
有人带了铜板,见状也赶紧拿出来,没带钱的也都赶紧跑回去拿。
“我家小子叫李四。”
“路人甲。”
“路人乙。”
陆夫子身边很快围了一圈人。
五十个铜板多吗?对曾经只有三个铜板买馒头的霍炀来说很多。对这些乡下的百姓来说也不少。
“能不能分开交?一旬交一次?孩子她娘绣花,十天能换二十个铜板。”一个衣衫褴褛,面容凄苦的男人小心翼翼问道。
霍炀点头:“可以,十天交一次,一次十八个铜板。”
那就是一个月五十四个铜板,比直接交一个月多了四个铜板。
“好,我交!”男人咬牙,从怀里摸出来二十个铜板,取出来两枚,剩下的交给陆夫子。
陆夫子任劳任怨地登记造册,十天一交,每个月大小月天数不一,这可真是找麻烦啊。
后来的人听说可以十天交一次,囊中羞涩的也都只给了十八个铜板。
第一天报名的人不少,有十五个。都是附近的下河村、二水村和三水村的人。他们距离黑水村近,得到消息知道学费便宜,都怕来晚了赶紧揣着铜板过来。
第二日下午,陆夫子坐在小学堂门口昏昏欲睡,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孩子叫醒了他。
“请问可以五天交一次束脩吗?”
陆夫子抬头,见这孩子身形瘦弱,眼窝深陷不由一震。
“你……随我来。”
霍炀见了那孩子,总觉得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皱眉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
“我没有名字,爹娘都死了。”
“有钱吗?”
“这是我乞讨得来的。”五枚脏兮兮的铜板一字排开,孩子认真看着面前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语气小心道,“我可以上五天课,去城里乞讨,再回来叫束脩上课。”
“让我在这里上课,可以吗?求您了。”
闫行景: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