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常驻殿前司五百人,京畿守军两千五百人。六年来人员流转,真正一直留在清河县的,只有赵寻剑一个,他理所应当地升官了。
平边军驻清河县指挥使,隶属三衙之首的殿前司,据说是为了以后去马军司或步军司出任副指挥使镀金。他如今与方觅弓这个清河县尉平起平坐,甚至权限要更大。
赵寻剑可以调遣手下三千人精兵,清河县守军万人,还可调遣河北道三万兵马。可惜,河北道上下不管清河县,世家孤立清河县,他只在清河说了算。
赵寻剑不在意这个,他拥趸的是陛下,相信总有一天会把那些眼中只有利益的阀门世家铲除。
“快,拿着,赶紧再打一遍龙舟赛那次的战鼓。”
赵寻剑将鼓槌塞给麦芽儿,拍了拍身后一人多高的大鼓,示意她干活。发现小姑娘身高不够,他踹了身旁人一脚,“快去搬石板过来。”
校场里没有石板,只有练力气的石锁。两个人搬来一个大石锁放在战鼓下面,赵寻剑看位置差不多,便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石锁上。
他兴奋道:“敲!把他们教会了,给你买新衣裳穿!”
麦芽儿不想要新衣裳,她有很多衣裳的。
“我想要兵器,最锋利的。”
“好!没问题,我让人给你找!”
若是平时,赵寻剑自然不应允这种要求,小姑娘家玩衣服首饰就行,实在不行玩玩小刀也可以。锋利的兵器不行,万一削掉手指头怎么办?
可现在,别说是神兵利器,就算是要他趴下当马骑,赵寻剑都是无二话的。他激动了两日,总算逮到小姑娘,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好好教手下这群脑袋不灵光的汉子。
军鼓鼓槌沉重,麦芽儿勉强能两只手握紧,击鼓那是做不到的。她试了试,干脆放弃。
问道:“有小鼓吗?”
赵寻剑连忙让人找来小号的鼓,各种鼓放在地上,零零散散十多个,大大小小都有。麦芽儿选了个大小差不多的,干脆盘膝而坐,手握鼓槌,回忆了一下祖师爷的鼓声,便开始击鼓。
声战,起到震慑敌人,提升我军士气作用,讲究一鼓作气。
清河县地处边境,时常有北通的游兵散勇扰边。的确需要扬我国威,振我士气乐声,让敌人闻之胆寒。
敲完一段,麦芽儿见周围十几个汉子目光狂热,不由笑了。这些人,和祖师爷养的那群体修师弟们还挺像的。
想到前世的往事,她不由来了兴趣。
“还有其他的,你们要学吗?”
她师父的师父是个音修,却养了许多种徒弟,每天都致力于给徒子徒孙们传播乐声之美好。麦芽儿这个门下首徒,是经常被抓去听课的。学艺不精,却也会一些皮毛。她会的最多的,就是激昂之曲。
主要是这样的曲风一般谱曲单调,重复音节多,比较好记,也没太多炫技的成。好记又好学,做徒子徒孙的当然就学的好了。
节奏简单,自然学的快。
校场上众人人手一面鼓,声音震天。校场外,百姓来来往往,被这声音震得头皮发麻。
“这鼓声,可真热闹啊。”他们听不懂,只觉得热闹。
鼓声冲天,引得城中百姓侧目,小儿啼哭。林直得了消息,直接去校场把人给抓出来,给了麦芽儿一个脑瓜崩。
“闹呢?去邙丘山敲去。小孩儿都被你们吓哭了。”
麦芽儿捂着脑袋,被结结实实训了一顿。
赵寻剑也没想到会吵到百姓,连忙牵了马,来不及回军营,干脆在城门口买了吃食,便带着人和鼓去山里了。
麦芽儿骑着自己的小红马,捂着脸从一群父老乡亲旁边策马疾驰路过。城外有专门的马行道,供斥候快马传信和调兵用,百姓都不会爱走中间跑马这条道路,最喜欢站在旁边看热闹。
“麦芽儿慢点跑!油酥烧饼,伸手。”
一张热乎乎刚出锅的烧饼劈脸砸过来,麦芽儿只能接住,被烫得左手颠右手。
“跑快点,邙丘山离这里老远了。”
一会儿让自己慢点,又让自己快点,到底是快还是慢呢?真是让人搞不懂。
麦芽儿啃着烧饼,骑马从金黄的麦田路过,努力追上已经跑了二里地的赵寻剑他们。
初夏炎炎,麦穗摇摆,就连风都是炙热的。骏马奔驰而过,荡起一阵扬尘。来往城中赶集买东西的百姓,踮着脚看他们跑。
有人笑道:“现在咱们的马能吃饱,可以和北通人的马一样快了。”
五月初七,黄道吉日,宜祈福,祭祀。
国师站在高台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陷入深深思考。数月前他算到有暴雨,甚至梦到黄河决堤。
可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暴雨的迹象,就连小雨都没下几场。难道是他算错了?不,一定是祭品不够诚恳,上苍发怒了。
“徒儿,那些童男童女还有多少?”
一直静立在旁的张书文连忙道:“师父,童男一百零二,童女九十九。”
“再找一个童女,最好是二月二生的。”
张书文连忙应下,又担忧道:“师父快歇息吧,您已经两日没睡了。大盛自有天命,您不是说必然二世而亡,国祚不过一甲子。何必为这些事情忧心呢?”
老道张书文今年已经六十七,却尊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国师为师父。他以为师父是忧心百姓,这才殚精竭力,多日不眠不休。
“师父何苦养着那些孩子,太耗费银钱了。他们总是容易生病,每日即便有汤药供养,一日也要死好几个,这些童男童女一看就是没福气的。”
七年前国师暗中收罗童男九百九十九,童女九百九十九,七年后的今天人已经所剩无几。张书文恨铁不成钢,觉得那些早夭的童男童女被好生供养,竟然还会夭折,实在是没有福气。
“下去吧,此事不要再提,人要尽快找齐。”
国师看着空洞无云的天空,没来由觉得心悸。七年前,他夏至日登高台祈雨前算了国运,料定大盛国力衰亡,这才用心祈雨。
可那场雨之后,他至今都算不出大盛的国运。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影响着这个国家的运势。
“难道是有高人?”
这位面容俊美,长相雌雄莫辩的国师说完,自己先排除了这个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凭一己之力,挽国运于颓势!”他说得笃定,仿佛是要说服自己。
“除非!除非……天道?”
国师:难道是天道和我作对?
天道:???脸咋那么大?
麦芽儿:油酥烧饼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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