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文晏琢磨了许久青淮的话,她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白日时,不应该在文思敏嘲笑自己时,选择沉默。

虽傅靖为她说了话,但她沉默的样子反而让别人觉得她好欺负。

文案双手交叠在腹前,手心里紧握着那弹弓,盯着屋顶上的房梁发愣。

轻微地叹了口气。

她早知自己性子软,不然也不会总被人欺负。

儿时,人们骂她有娘生没人养时,她选择沉默。

上学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半袖站在讲台上时,低头只听见那些议论。

她以为桌肚里有虫、书包被扔进垃圾桶是每个转校生都会经历的事。

可后来才发现不是。

她尝试过改变,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有时会对太过分的行为反抗。

虽然大部分似乎没有什么用。

她们总是人多势众。

后来,她逐渐麻木,无伤大雅的行为她不会去管,比如中伤人、带着挑衅意味的言语,一些肢体上的冲撞等,除非是已经实在地伤害到了她,她才会反抗一下。

幸运的是,这样的法则在她成年后的职业道路上似乎还算适用。

她总安慰自己,吃点小亏算不了什么,忍忍就好,倒是练就她高忍耐的性子。

黑夜里,文晏扯着嘴角苦笑。

或许,她应该做出一些改变的。

翌日。

文晏照常登学,今日是宫里的乐正大人上山的日子,专门来教学子们弹奏器乐的。

男子多为吹箫,女子多为古筝。

文晏盯着面前的古筝犯了难,她倒是未学过乐器啊。

看来要做到保举还是相当难的。

“文晏,不会了吧,也是,整日待在你那小破院里,哪摸得到这般高雅的乐器,”文思敏看到她无从下手,冷嘲热讽起来。

文晏皱眉,第一次开口反驳她,但听起来却没什么威慑力,“我可以学的,”

“学得来吗?东施效颦,别在这丢人了,”文思敏撇嘴。

“思敏姐可是练得一手好古筝,思敏,你快给你那没见识的姐姐露两手,”付宁宁在一旁抱胸附和。

文晏朝门口望去,看见乐正已来,登时闭了嘴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话,害怕了?”文思敏背对着门。

文晏也不提醒她,默默地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坐回了座位。

文思敏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

“如此心浮气躁,恐怕练不出什么气候,”乐正大人由门口走进,声调细腻,却说着令人生寒的话。

文思敏瞪了文晏一眼,只得转过身去,福了福身子,“乐正大人说得是,”

“都坐好吧,”乐正盘腿坐于古筝前,文晏抬眼打量着她,她身着白衣,墨发披肩,月白的丝带挽起些头发扎在耳后,细柳眉,看着是和学政一般的大美人,虽说只是管辖教坊司的礼乐事宜,但至少是宫里的女官。

“还记得上旬所学的《寒鸦戏水》吗?来,你,上来试试,”乐正抬起纤手,指了指文思敏。

文思敏琴艺在诸位女学生中确实算得上是出众,但今日不知怎么了,手下竟弹错了好几处,乐正面色不悦,“罢了,你下去吧,多练练再指教别人吧,”

文思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险些掐断了琴弦。

“今日便再练练这抚琴之姿,曲子课下应当多练,”乐正走下来纠正大家的姿势。

文晏学着傅靖的样子,但四不像,说来傅靖也不太会,她手掌跟个鸡爪子似的趴在琴弦上。

“可还记得学过的指法,勾托抹托、大撮小撮、高低滑音、颤音,”随着乐正的指令,诸学子一齐练习。

文晏未学过,一时手忙脚乱,自然也被乐正大人发现了。

“你是新来的学子?”乐正踱步到她身侧。

文晏抬头起身,“是,”

“那还是先学学乐理知识吧,指法慢些练,”乐正从袖口掏出一本书,递到她手心。

“多谢乐正大人,”文晏福身接过,便坐下钻研那些乐理知识了,倒是与这节课格格不入。

钟声由后山传来。

学子们匆匆下了学去膳堂了。

“晏晏,你可看见那文思敏的脸色了,笑死我了,”傅靖嘴角咧开,“回回她都在乐正大人的课上大放光彩,这回总算让乐正大人逮到她的狂妄了,”

文晏也点头应和。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文晏感受到回头望去,却不见人。

“我在这,小姐,”男人出现在另一侧肩。

文晏回过头,无奈笑道,“青淮,今日学那吹箫如何了?”

“乐正喊我学乐理知识,可我不甚懂,”

“我也是,”文晏皱眉,“没事,乐正给了我书,回头我与你一起学,”

“嘁,一个伴读,学这做甚,”文思敏由后面迈步而来,与文晏擦肩而过。

“你说什么呢?”文晏微微伸出脚,绊了文思敏一下。

文思敏踉跄一步,回头,“你干嘛呢文晏,故意的是吧,”

文晏挺了挺胸,给自己壮胆,“你自己走路不看,怪我?”

来往的人都注视着这里,乐正大人也正朝这走来,文思敏不敢发作,只气冲冲地走进了膳堂,恶狠狠地留下一句,“你等着!”

文晏呼了口气,吓死她了。

有一种又爽又害怕的感觉。

似乎也还不错。

总比一直担惊受怕好。

“厉害啊,晏晏,解气,”傅靖在旁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下午便是学府学习的重中之重了。

经师大人主讲儒学,正是科举考试的重点,许多寒门弟子都不会逃他的课,若是没接触过武术作画器乐,一时半会学不会,就只能在儒学上下功夫了,不论如何,定是对科举考试有一定帮助的。

相反,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小姐郡主,若是没抱着科考的想法,对此课便也不甚上心。

大多数来无涯学府的女子,多是抱着镀金的想法。有些甚至学完第一年便回家去嫁人生子了。因为后两年便没有这些小门的课程,专学科举考试内容,学习较为枯燥繁琐无聊,到了贡生阶段,更是需要紧凑复习。

而文晏,自然不归于这一类女子,她的目标便是在童生阶段好好学,好能早些拿到保举名额,去宫里当官,重获新生。

“今日我们学习孔子所著《论语》第九篇,是其对学子们的教导,”经师命诸学子翻开所学之处,“与我一同念,”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跟着经师,众人摇头晃脑地念着。

“你,来说说是什么意思?”经师指尖点了点文晏的桌子。

文晏脑子里迅速翻出译文,她站起身,答道,“ 古人说,譬如用土堆山,只差一筐土就完成了,这时停下来,那是我自己要停下来的,又譬如填平洼地 ,虽然只倒下一筐,这时继续前进,那是我自己要前进的,说明,说明了功亏一篑和持之以恒的深刻道理,”

很好,她如今已可以熟练使用系统的调取功能了。

“嗯,不错,坐下吧,”经师满意点点头,“正如她所说,古人教导学子此道理,这也提醒诸位,学习当坚持不懈,切不可半途而废,”

“你们可还有人知道孔先生其他的教导,”经师又抛出问题。

众人均不知,开始翻阅手上的书,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经师闻声微微叹了口气。

“学生知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孔夫子教导我们要珍惜时间,”文晏微微抬起手,回答他的问题,眼睛微微发光。

“善哉,”经师讶然回头,夸奖道。

文晏唇角上扬,系统这个功能是真的好用。

随后那经师又讲了许多,皆是劝导学生的内容。

最后留了随堂测验,说是以这堂课为内容,写个总结。

文晏坐于屋内,打算写完这课业。

如今她不必担心水墨课和算术课,技击课中至少射箭还算可以过得去,唯一不好学的便是乐器,那些乐理知识看着相当抽象。

若论儒学,想必和现代语文是差不多的,应当不必太担心。

这么一总结,文晏觉得当上女官还是指日可待的。

马上便要到年中考试了,许多想要保举的学子均会在童生时便找好举荐的老师。

祭酒、司业、学政、丹师、乐正、提督、经师均可保举一名学子,她得好好想想找谁。

正想着,文晏忽地瞥见桌上作好但未送出的画,是上回听雨时给青淮作的鸿鹄之志。

倒是忘记送出去了。

文晏拿过画卷,以红线缠绕起,打算送去对面舍房。

去时,谢烨正缠着青淮教他武功。

“青淮兄,你就教教我吧,”谢烨趴在青淮桌案前。

“谢小公子,我说了,我也不过是会些轻功罢了,”青淮正端坐在桌前,似乎也在写今日的课业。

文晏轻轻叩门,“我找青淮,”

谢烨回头一看,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迈步就走出了舍房,“好好好,我去找傅靖,不打扰你二人,”

文晏顿住脚步,不知他所说是否为心中所想。

“小姐有何吩咐?”青淮由桌案旁站起,迎面走来。

文晏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由怀中抽出画卷,“啊青淮,这,这是我送给你的,”

“送我的?一副画?”青淮接过文晏手中的画卷,“多谢小姐,青淮现在可以看吗?”

“自然可以,”文晏摸摸耳后,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青淮缓缓展开手中画卷,惊叹于眼前所呈现的画面,鹤高飞,与松比肩。早就听孟丹师夸文晏的画技非凡,看来此言不虚。

他顺着画卷朝下看去,落款处是一“安”字。

文晏指着那字如实说,“我一向不喜欢写名字在上面,不过我都会留一只飞鸟在这,”

目光继续下移,青淮果然在那 “安”字下面看到了一只飞鸟,虽仅两笔构成,但却能感受到双翼的摆动,有一股生命力。

“多谢小姐,青淮愚钝,不知这是何意思?”青淮指腹在那飞鸟处摩挲。

“啊?就是画上的意思,”文晏愣住,“每个人理解不同,按你理解的就行,”她觉得这应该还是很好懂的。

鸿鹄之志吗?

倒是了解他,青淮嘴角勾起,不过,他可不只止于与松比肩。

再说,哪有女子送男子这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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