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京城极速嘉年华总决赛正式拉开帷幕,马上要决出最终的胜者。

赛场上座无虚席,群情鼎沸,观众的欢呼声充斥着整个赛场。

引擎如轰雷嘶吼,一声令响,角逐冠军的赛车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一路风驰电掣,战况激烈非常。

火红赛车如滚滚烈焰燃烧,遥遥领先。然而车手仍不知足,脚底轰了油一般,不断地加速、加速,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赛道。

赛车手,以及每一个被牵动心跳的观众,肾上腺素都在急剧飙升。

火红赛车如同闪电从冲过最高难度的弯道,几乎紧贴着绿化带边缘擦过去,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留下一阵劲风拂过激动万分的观众。

“啊啊啊啊沈骛!!!”

“冲啊!冲啊沈骛!”

“沈骛——”

成千上万的观众狂欢呐喊,无论来自何方,喊的大多是同一个名字。

最后,一骑绝尘的火红赛车摆了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穿黑红配色赛车服的男人还戴着头盔,看不清容貌。

“太帅了我靠,太帅了!!!”

“冠军!沈骛是冠军!!”

“沈骛实至名归!”

沈骛取下头盔,穿过扰攘的人群。手掌从前往后穿过汗津津的黑发,把额前凌乱碎发拨开。

他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一张与他略有几分相似的脸,赫然撞进他的视野。

他把矿泉水放回原位。

男人幽深的眼藏在镜片之后,嗓音低沉:“小骛。”

助理向子旭工作起来总是慢几拍,过来提醒:“骛哥,沈屏哥找你。”

沈屏今年31岁,比沈骛足足大了八岁,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三年前,沈骛之所以能顺利和孟淮之领证,少不了这位兄长的暗中帮助。

比起不能接受和男人结婚,父亲对这门婚事的抗拒主要来自对他的不信任。他从小就恣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屡屡和长辈顶嘴吵架,宁愿离家出走也非得开赛车不可。

沈屏是家人里唯一一个对他所有的爱好都表示支持的,为了他,无数次力排众议。

沈骛向来很感激这位包容大度的兄长,可在得知自己将会死于赛车之后,看向沈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沈骛先避开对视,偏头,问向子旭要来一根棒棒糖。

沈屏笑问:“吃棒棒糖是你新的庆祝方式吗?”

“不是。”沈骛摇摇头,实话实说,“是为了戒烟。”

沈屏眉目微敛,眼底的情绪被强烈的镜片反光掩去。

沈骛从十六岁那年开始抽烟。

无论是翘课挂科还是极限运动的爱好,他尚且能与父亲据理力争,至于抽烟,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糟糕的坏习惯。

他还没把打火机用得熟练的时候,晚上躲在院子里偷偷抽烟,就被沈屏抓了个正着。

他惊慌失措,然而性情温和的兄长并未出声指责,甚至帮他在父亲面前隐瞒。

产生烟瘾,则是坏习惯日积月累几年后的事了。

“怎么决定戒烟了?”沈屏问。

“对身体不太好。”沈骛说。

沈屏不再多说,换到另一个话题:“今晚回家吃饭?”

“不回,回去了也是和老头子吵架,我妈也不站在我这一边。”

沈屏循循善诱,温和不改:“别担心,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沈骛摇摇头:“我今晚和孟淮之约好了,要去看爷爷。”

沈屏愣了一下,随后展颜:“嗯,那等你有空了记得回家,随时给我电话。”

沈骛回宿舍洗澡洗头,换上米白的麻花纹针织圆领毛衣,搭一条温暖柔软的咖色长裤。

与他平时的“酷哥”风格不太相同。

浅色暖调的衣服穿上身,就连锋锐的眉眼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孟淮之的车已经在宿舍楼下等了,他小跑着过去,开门上车。

关门的瞬间掀起一股明显的气流,拂向驾驶座上的孟淮之。

是沐浴后自然淡雅的皂角香味。

孟淮之低眸,见到搁在柔软毛衣上的,那座金灿灿的铜质奖杯,恍然:“难怪你想今天去。”

“那是,得衬着奖杯热乎送给爷爷。”

沈骛答话的同时也望过去,孟淮之正好将双手搭上方向盘,白皙骨感的手指,与黑色的皮质方向盘对比鲜明。

十指光滑,左手的无名指上赫然多出一枚钻戒,格外突兀。

那是他们的婚戒。

虽然没有正式举办婚礼,婚戒却不能少,否则免不了招致长辈怀疑,追问不休。

沈骛多看了那枚戒指几秒,旋即转开头,被窗外风景吸走视线。

孟淮之开着车,偶尔用余光瞥过去几眼。

沈骛为了见老人家,特意换了身素净乖巧的衣服,颈上那条银色的钛钢链条却没摘。上次在会所,他就见过这条项链。

链条绕过脖颈,吊坠藏在T恤或者毛衣的领口里。

沈骛从十几岁开始就很喜欢各种首饰,银色或者黑色,比较帅气的风格款式,根据穿搭需要选择搭配。

视线往下。

浴后的白净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奖杯,手指却空空如也。

孟家,独居的孟振深早已恭候多时。

孟淮之不在国内的三年,沈骛时常会来孟家探望孟振深,比这个家里的孟少爷还要熟门熟路。

也为早早失去儿子儿媳的老人缓解了许多思亲之苦。

他先上前去,喊道:“爷爷。”

儒雅的白发老人弯着笑眼,应声:“诶,骛骛来啦。”

沈骛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孱弱的老人家用可爱的叠词称呼,多少有几分违和感。

以前,孟振深和其他长辈一样称呼他为“小骛”,十六岁那年,沈骛不再愿意再多叫孟淮之一声哥,对这个习以为常的“小”字也敏感起来。

十六岁的他对孟振深道:“爷爷,你能不能别叫我小骛?听着感觉,好像我还是初中生一样。”

而彼时的孟淮之已然成为了大学生。

孟振深便改口叫他“骛骛”。

少年人在一个“小”字上钻牛角尖,浑然不顾“骛骛”二字更是幼稚。

亲孙子和最喜欢的小孩儿作为伴侣一起来陪自己用晚餐,全程,孟振深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最后,老人提出邀请:“你们今晚就留在这儿住吧,房间一直有人打扫,干净的。”

盛情难却,但两人是有名无实的协议夫夫,要是留下来过夜,就不得不睡同一间房了。

三年前他们迅速领完证,没几天,获得了自由的孟淮之便出国去发展音乐事业了,他们第一次遇到眼下的情况。

沈骛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偷偷瞄一眼孟淮之。

孟淮之面色如常,应“好”。

然后就没了下文。

沈骛也不好在孟振深面前多问,用眼神告诫孟淮之:你这样会要追妻火葬场的。

可惜孟淮之不了解剧情,看不懂他眼神的含义。而且孟淮之向来习惯敛着眉目,出道多年,更养成了对旁人注视视若无睹的能力。

孟淮之没看过来,便跟着孟振深一起上楼去找自己房间了。

晚上十点,年过古稀的孟振深早早睡下。

孟淮之随时随地,拿来一台电脑就能做音乐。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波纹跃动,卧室里却很寂静,所有的纷杂声响全被严丝合缝的头戴式耳机隔绝。

分明是做音乐的人,却总是安静得不像话。

沈骛站在落地窗边,想了想,喊道:“孟淮之。”

见孟淮之取下耳机,续道:“我没有违反约定。”

孟淮之闻言,意识到沈骛想说的是有关热搜的事。

他放下耳机,确认卧室门锁好,这才走过去。

他们商量好要对外隐瞒婚姻关系。

而当“孟淮之夜晚幽会男明星”的热搜正发酵时,沈骛故意在微博上回复那些有关孟淮之的评论,虽然没有名言,但也包含有些许引导意味。

“我就是蹭蹭你热度。”沈骛摸了摸鼻尖上的小痣,“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上热搜了,我知道你反正会压下去的。”

“是公关部买热搜,不小心买到了有关F1赛事的。”孟淮之也不隐瞒。

沈骛神色一松,桃花眼微弯:“那确实该你帮我压。”

随后,沈骛顺势引出另一个话题。

“现在爷爷想管你也管不住了,就算离婚也没关系。”沈骛说,“只要我同意,我们就能离。”

孟淮之眉梢轻拧。

忍住没在第一时间发问,等待沈骛的下文。

“我现在感觉,当明星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挺喜欢和粉丝互动的。”沈骛徐徐提出离婚的条件,“你微博粉丝有三千多万,你是顶流,我不跟你比。两百万,只要粉丝达到两百万,我就同意离婚。”

孟淮之神色不明。

过了半晌才道:“爷爷恐怕会不高兴。”

沈骛早有准备:“离婚以后我还是会经常来看他的,你不在国内这三年,都是我自己来孟家。结婚跟离婚,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孟淮之默然,迟迟不接话。

沈骛揣摩片刻,又道:“两百万粉丝应该不算难吧,我现在已经有十万了。”

孟淮之:“嗯。上次那个赛车男神的热搜你是靠自己上的,要是正式出道了,两百万用不了几个月。”

“我也觉得我挺有潜力。”沈骛说,“已经有好几个娱乐公司向我发来邀请了。”

到此,这场交易差不多算是谈成了,气氛却不如沈骛预想中的那样轻快。

沈骛垂眸想了想,他和孟淮之早晚是要离婚的,这样互利互惠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他转行进入娱乐圈发展,或许可以改变自己将死于赛车的命运。

眼下,正好有个现成的顶流能帮帮他的忙,多多提携他。

还未出场的主角受同样是圈中人,等他进了圈,也能顺便帮两人牵线搭桥,亲自去打消主角受的顾虑,以免男主因为和炮灰结过婚而追妻火葬场。

孟淮之垂着眼眸,静立在深夜的落地窗边,素白衬衫上笼罩着一层薄凉的冷感。

沈骛也低下眼,恰好瞧见他食指上那枚未摘的戒指。

这个时间,他们需要做戏的对象早已沉沉睡去。沈骛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还戴着戒指?”

孟淮之摸了一下冰凉的指环表面:“等会儿睡觉摘。”

“对了。”

沈骛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抬手伸向颈间的金属链条,那银质的光泽与戒指有几分相似。

指尖一勾,藏在领口里的吊坠划出一道漂亮的银光,落在柔软的毛衣纹路上。

正是一枚戒指,与孟淮之无名指上的一般无二,却多带了些灼热的体温。

“我怕把戒指弄丢了。”

沈骛眼眸微垂,长睫细密,缓声解释那戒指模样的吊坠。

“所以用项链穿着,一直戴在脖子上。”

孟淮之微微一怔。

他微凉的双手明明背在身后,却好似,用眼睛看到了那枚戒指上残存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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