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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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错很晚了才下班回家,他要干的活儿很多,不能落下,否则后面的工序就会出差错。他记得尹殊跟他说过的话,一想到尹殊在等他,他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骑电瓶车骑得很快,四十多分钟就到了T字路口。

他觉得不安。这种感觉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长大后却很少出现,他怕尹殊骗他,怕尹殊只是为了好玩儿,更怕尹殊只是出于怜悯。

越是靠近东岸筒子楼,这种不安就越是让他心神不宁。他没敢敲尹殊的门,而是浑浑噩噩地往自己家门口走,忽然腰间横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把他拖抱进那间温暖明亮的屋子,陈错一闻到那股青柠香就忘了挣扎,像个自愿溺亡在海浪里的傻瓜。

“不是说了来找我商量么?”

尹殊好像刚刚洗了澡,穿着春天的睡衣,身上还带着点潮湿的热气,靠在陈错身上时显得柔软又懒散。陈错小心翼翼地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脏跳得很痛:“我、我……”

“别怕。哥哥,我给你看样东西。”尹殊顺着他的动作从他身上起来,被推开也没生气,他听见了陈错那重如擂鼓的心跳。他牵住陈错的手,那温暖干燥的掌心似乎给了陈错一点安慰,陈错跟着他走到书桌边,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把文件袋里的照片一股脑倒在桌上。

“别伤心,为这种人不值得。”

尹殊似乎以为他会因为这些照片感到难过,陈错垂下眼睛,沉默地看了会儿照片上赵卓山和那个omega饱含情欲的脸,忽然抬起头看尹殊:“这照片怎么来的?”

“不是伪造的。”尹殊被他这一眼看得有点不高兴,“我朋友给我的。”

“这是不对的,尹殊,不能去偷拍别人,这是违法的。”一旦涉及尹殊的教育问题,陈错就会变得很严肃,甚至有些古板,“叫你朋友以后也不要这样做了。”

“知道了。”尹殊没跟他犟,而是乖巧地认了错,他也算摸索出了一点经验,陈错是逼不得的,他擅长逃跑,擅长躲避,擅长忍耐,却不擅长应对别人的服软撒娇。尹殊轻轻牵住陈错的手,勾住他的指尖,什么也不说,陈错就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让尹殊伤了心。

“我、我会跟他离婚。”他不会哄人,只会生硬地捡着尹殊可能想听的话来说,“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不用去拍。”

“当然要离婚,不然我怎么办。”尹殊轻轻地说,语气有点高兴,他本来还以为陈错会在离不离婚这件事上纠结很久,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

他把话说得直白又坦然,陈错却觉得自己在犯罪,他让尹殊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这让他愈发坚定了要和赵卓山离婚的想法。他欠赵卓山的债永远也还不清,这件事几乎成为了他一生的枷锁,可他现在不想再亏欠尹殊了。

无论他是觉得好玩儿也好,出于那颗善良的心来怜悯他也罢,陈错不想让他的愿望落空,他想让他一直开心。

“哥哥,答应我,一定要和他离婚。”尹殊和他拉勾,像个幼稚的小朋友一样,“明天就去,要是他不愿意就上法庭,总之你已经有我了,不能再和他纠缠不清。”

陈错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那双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眼睛单纯又漂亮,和这个人温暖又柔软的气质完全相符,他想,如果他年轻十岁,一定会追尹殊的,但他现在已经二十七了,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声名狼藉的beta,尹殊一定是脑袋坏了才会说这些话。

“嗯。”陈错重重地点头,趁着尹殊脑袋坏了的这段时间,他想尽可能多地占有他的温暖,“明天就和他离婚。”

尹殊终于笑起来,凑过去在陈错耳朵尖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是某种隐晦的奖励。那个地方刚掉了痂,长出粉红色的新肉,特别敏感,陈错的耳朵好像被那一个根本算不上吻的触碰烫熟了,连着整张脸都绯红一片。他觉得尹殊的嘴唇好软,好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微红的唇上,像个胆怯的愣头青。

但尹殊并没有再做更多的事,他还有作业要写,陈错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赵卓山没回来,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陈错一点也不关心。

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赵卓山还是没回。

后半夜,他的门被人敲响了。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说昨天在施工现场发现了一个伤得很重的人,送医院后现在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吵着要见他的老婆陈错。

陈错穿上外套,匆匆跟着去了。

到了西区医院,陈错就去还了工人垫付的账款,当他问起赵卓山的伤情时,工人只说很严重,具体怎么严重的也没说,陈错只能亲自去看看。

他没办法,他欠赵卓山很多。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在亏欠,从一出生就是这样,他身上有着还不完的债,还不完的恩,和无法消解的恨,明明他什么也没得到,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来这世间走一遭。

但陈错想起尹殊昨晚那个根本算不上吻的触碰,又觉得,大概还是想要的吧。他背着那么重的债走到今天,就算突然死了,也不算一生都在辛苦。

“老婆,怎么才来?”

赵卓山躺在病床上,鼻间插着输氧管,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上一次看他这样,好像是十年前他刚做过肾切取手术的时候。

陈错走上去,给他掖了掖被角。这个普通的动作好像唤醒了赵卓山为数不多的良知和扭曲的爱,他看着陈错微微有点歪的下巴,倏然淌下泪来。

“这是怎么回事?”陈错问。

“赌场……被人打了。”

“你又去赌。”陈错平静地陈述着这件事,语气没有一点波澜,不是在责怪他,也不是在担心他,只是在重复着说一件好像与他无关的事。

“以后再也不去了。”赵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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