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老朱家都是犟骨头
朱允炆按捺着心中的喜悦，小心翼翼坐在旁边。
双掌扶膝，腰杆挺直，大气不敢喘一声，像极了学堂里面的小书童。
要知道，
纵观整个大明王朝，能与朱元璋并肩而坐的人，屈指可数！
若不算马皇后和太子朱标，基本上没人能享受此番殊荣。
朱允炆作为庶出，何时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早就兴奋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而他殊不知，自己是沾了弟弟朱允熥的光！
......朱元璋经此一事，变的愈发重视后辈子孙的感受，他自知国事繁忙，对于小辈们的关心少之又少。
所以，他才一改往日严肃威仪的作态，丢掉洪武大帝的身份，以寻常祖孙之礼相交。
希望尽可能给孩子们，一些亲情上的关怀。
不过如是。
“皇爷爷，孙儿见您今日愁眉不展，可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朱允炆毕恭毕敬，奉上一杯热茶。
朱元璋并没有多心，只是长叹一口气：
“咱是心疼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们啊！”
自从华北大旱以后，大明的天灾持续不断，以至于每年庄稼的收成，都较前年更低。
百姓吃不饱的千古难题，现在正困扰着他。
朱元璋穷苦出身，最知民间疾苦，岂能不心忧。
“......这样啊。”朱允炆若有所思，本以为能听到老头子怒斥三弟朱允熥，结果大失所望。
“皇爷爷，大明的子民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倒是反应的很快，转过头就开始慷慨激昂：
“皇爷爷心系天下，可谓是万民之福，大明之福，天下人都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说罢，朱元璋咂咂嘴，只是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些个所谓肺腑之言，他早就已经听腻了，听的耳朵长茧，反胃恶心，但也不至于出言怪罪。
毕竟，他只是单纯的唠叨唠叨，并没有指望朱允炆能给自己出谋划策，或者排忧解难。
说白了，关于吃饭的千古难题，纵观华夏千年传承，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没能彻底解决。
而未经世事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对于这件事上，朱元璋始终秉持着悲观的态度，认为无药可解。
即便是圣孙朱允熥，他也不觉得能拿出一个确切实际的解决办法。
“皇爷爷！孙儿作为朱家子孙，应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替百姓谋福！”朱允炆见他半天没表示，索性心一横：
“孙儿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
他对于三弟朱允熥“大捐特捐”的传言，早就有所耳闻，听说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才改变了皇爷爷对其长久以来的偏见。
他本就是百般不服气，在心底暗暗叫着劲，干脆如法炮制。
豁出去了！
果不其然。
朱元璋暗淡的眸子，骤然迸发出一抹神采，有些激动：“好！好！好！”
“你能有这份孝心，咱就知足了！”
“不过，你那一点点的俸禄，还是自己留着吧，咱心领了！”
话音未落，
朱允炆“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动作神态极其浮夸，声嘶力竭：
“孙儿自知能力欠佳，不能为皇爷爷排难解纷，故此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望您恩准！”
朱元璋表情有所动容，内心大为触动，犹豫了片刻，长叹道：
“咱们朱家人，真是天生一副犟骨头，说也说不听，打也打不服！”
“行了，起来吧，咱准了！”
他一生戎马，立下不世之功，创建了大明王朝，自是阅人无数。
尤其在评价一个人时，他不会单纯的因为嘴上说了些什么，妄下判断。
而是，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事。
巧舌如簧的人有很多，勤勤恳恳的人则很少。
这其实也就是，他最最看重圣孙朱允熥身上的优点之一。
却不曾想，孙子辈儿的娃娃里面，又冒出来一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
他又怎能不喜？
“孙儿拜谢皇爷爷！”朱允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朗声高呼。
“诶？是咱该谢谢你们，替天下百姓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咱朱家的好儿郎！”朱元璋的心情豁然开朗。
朱允炆闻言，眉头微蹙，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刚说话时的用词。
......“你们”而不是“你”。
他黑着脸，由内而外涌出一股邪火，顿时心生愤恨。
他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皇爷爷就不能单独夸一夸自己呢？
捐出一年俸禄的人，是我！不是他！
为朝廷分忧的人，也是我！不是他！
今日之事，和他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凭什么！
只可惜，就算借给朱允炆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向老头子发脾气，只能暗暗腹诽。
“皇爷爷，孙儿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朱允炆重振旗鼓，试图趁热打铁，再进一步。
朱元璋是个相对随性的人，每当心情好的时候，就很好说话，反之亦然：
“说吧，大大方方的讲，别扭扭捏捏的。”
“是，皇爷爷！”朱允炆不敢怠慢。
“眼看天气日渐转凉，皇爷爷又喜微服出宫，不愿意带上侍卫，怕惊扰城中百姓，孙儿能否斗胆请命......”
“待您下次出宫微服时，带孙儿去长长见识，增进增进眼光和阅历，同时又方便从旁伺候您。”
朱元璋稍加思索，倒是认为没什么不妥，正好可以当作奖赏，顺水推舟：
“咱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呢，你不就是嫌宫里闷，想跟着咱出去玩玩么？”
“孩子嘛，贪玩很正常。”
“小事，咱答应了！”
“等咱下次出宫，就把你带上，到时候记得来奉天殿找咱。”
朱允炆攥紧双拳，指甲早已嵌进皮肉，却浑然不知，强压着心中的狂喜。
成了！
他当然比谁都清楚，只要和皇爷爷的关系每进一步，就等于向着至高无上的皇位，又走近了一大步！
......
祖孙俩闲聊着家常，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深夜。
朱允炆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愿意久留，欣然请辞道别，迫不及待的准备回到东宫向母亲吕氏报喜。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启禀皇爷，微臣有要事禀告！”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急匆匆入殿。
朱元璋见状，方才的悠哉惬意瞬间消失不见，摆正了身子：
“说。”
“禀皇爷，今日正午时分，蓝玉去了朱允熥殿下府邸。”蒋瓛单膝跪地，颔首低眉。
一语落地。
朱元璋“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
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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