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埋物入身

善煌五年二月十四日,春神祭结束后的第一天,也是“宋则璘”该要回宫的日子。

据北安王所说,宋则璘本人仍未找到。她在鬼树峡一战之后,几乎彻底消失在了边境梵州的穆城。

那里临近绛承国,地势崎岖,密林丛生,迷障连天,北安王麾下的银晟军搜的昏天黑地,但依然连宋则璘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她好似彻底的消失在了这儿。

起初,北安王怀疑过宋则璘落到了绛承国手里,但细作一探、二探再三探,最终无比肯定的给北安王上呈了第13份密信——宋则璘绝对不在绛承国手里。

今儿个一早,天还蒙蒙亮,雾蓝的天角,稠云密织。孔松月洗漱一净,带上了那张属于宋则璘的脸。

她和宋则璘身高相仿,都苗条高挑,只不过宋则璘稍微比她再高了半指,不过这样细小的差别,暂时影响不大。

北安王给她挑了一身黑沉沉的衣裳,唯有衣角用金线溜边绣着虎纹龙爪。

她杂七杂八的首饰都被北安王没收,做到宋则璘的龙椅上,太多的首饰反而成了累赘。

所有的乌发全被一根半臂长的铁簪挽起,铁簪样式简约,簪头雕出了一段张牙舞爪的梧桐枝。

北安王的银晟军在前一路开路,带着孔松月从城外直入洙邑。

一时之间,洙邑满城皆惊。

百姓只看见银晟军铁蹄震天,还以为北安王终于忍不住要造反。

直到前面的几个高头大马的银晟大汉高喊“陛下回城”,洙邑百姓才渐渐缓过神来,沸腾的声音被银晟铁蹄踏了下去,压在底下,成了窃窃私语。

“谁,谁回来了?陛下?”

“老天爷,天家不是搁宫里待着呢吗。”

“哎呦,恐怕是……恐怕是先帝呀!”

“先帝回来了?那可太好了!先帝文治武功皆在天家之上,老天有眼,又把先帝送回大周来了。”

“哎呦,你可闭嘴吧,这话在外面可不能说。别忘了,现在可是太后坐着龙椅后面,太后更认宋则郧。”

“毕竟是人家亲儿子。”

风声传到了宫里,宋则郧怀里搂着宠妃张氏,笑得跌坐在了床上,“爱妃,北安王那老头子终于带着人进宫来了。我与那老头早已谋划好,他带着那个假宋则璘,合力将郑鸢一举拿下。他们以后还政于我,从此你我二人再不用受郑鸢辖制。

“你我皆是朝堂上,我便是唯一说话的嘴,到时候我终于能将爱妃封为皇后,与我共同名列天谱。”

宋则郧屋门大开,垂地的丝晶帛临风大翻,他嚣狂地一片片扯下,受制于郑鸢多年,一朝看见希望,他便恨不得把脚翘到郑鸢头上。

虽然那女人是他亲妈,但对他并不如对宋则璘上心,很多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只不过是郑鸢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个玩偶罢了,还是破布玩偶。

那女人是死是活,他全然不在意,此刻他心中沸腾着的,只有对夺权的狂热。

他衣衫潦草,蓬头乱发,兀自在宫里抱起张氏狂笑不止,如此大喜的日子,张氏本该与他一起同欢才对。

可无论他怎么逗弄张氏,怀中的姑娘都笑得勉强。

郑鸢,哪里是宋则郧想扳倒就能扳倒的呀……张氏美人蹙眉。

她全家受制于郑鸢,与郑鸢接触多时,郑鸢的手段,她极为清楚。

就连宋则璘都不敢说能完全从郑鸢手中夺权,更别提逊于宋则璘的宋则郧了。

郑鸢这两年看似无心争斗,看似气势弱了下去。但张氏深知这都是假象。

郑鸢落下去的气势全藏在了暗处,仅仅几个月,那位未到中年的太后,就已经掌控了朝堂上七成朝臣的嘴巴。

北安王固然有北部六州做底气,有银晟铁骑当剑马,但真要说和郑鸢一拼高下,空怕还得多多思量,绝非一时之举。

张氏轻扣着宋则郧的心口,违心的说出恭喜贺喜的话。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早就被宋则郧捂热乎了,怎么忍心看着他活生生地踏进火坑?她不能!就算她怕极了郑鸢,也不得不为了宋则郧拼上九分。

风声传到太亘宫,郑鸢了然睁开眼。今日之事她预料过,只是没想到北安王这么迫不及待。

眼下,她所准备的那个宋则璘替身暂时是用不上了。

太常寺费心的给那人,算过了八字与星宿,那人天生平顺应天命,即使替君而死,也担得住天家的名头,绝不会冲撞天象,惹来灾厄。

但不等郑鸢给她准备安魂仪,北安王就抢先一步,带着另一个“宋则璘”冲进洙邑。气势豪横,不由分说。

也罢,也罢,不过是在拖延一段时间罢了。郑鸢执意要让善煌年间永远停留,这需要她杀死一个“宋则璘”,名义上让宋则璘的身份彻彻底底死掉。

安魂仪影响甚大,它意味着在天谱上除名了宋则璘。

一旦被除名,那真正的宋则璘即使活着,也再也无法通过血肉祭祀长生登天,这便在最大程度上,铲除了宋则璘对抗郑鸢的风险。

只要宋则璘只是个人,只要她没有获得界外鬼神的助力,她就永远不可能破坏郑鸢的计划。

其实如果不是她和郑鸢意见相左,郑鸢本想培养她成为善煌年间的长生之君。

可眼下,郑鸢只能将宋则璘用安魂仪彻底的铲除登天的可能,而后再选定一个适合永久坐拥天下的长生傀儡。

北安王挟人入宫,只能拦得住她一时,拦不住她一世。

他拥“宋则璘”入宫,是为了阻止郑鸢的安魂仪,是为了留下宋则璘抗衡郑鸢的可能性。

明面上他是给郑鸢添乱,给宋则璘铺路,但其实他明助宋则璘,暗度宋则郧。

宋则璘与郑鸢相斗,得力的最终会是宋则郧。

郑鸢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着疼,北安王是个不省心的人,她无数次想过要砍了这个乱臣贼子,但一考虑到他手里的银晟军……

银晟军早已非人,那帮子怪物,也只有北安王能管得住了。

一旁的宫女敏锐地上前替郑鸢轻轻揉着太阳穴,“太后准备怎么做?”

郑鸢灰眸清澈,“先把宋则璘的替身关起来,好好关着,别让她死了。待解决掉了北安王这边的宋则璘后,再行其他。”

“太后顾虑周全。”

“对了,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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