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分兵者,必死

周光玉逼退了追军,与大部队汇合,便往青山口行去。

郭焕这才能够安下心来,能够仔细观察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现在只有这个李存勖的身份,是他郭焕活下去的底牌了。

自己真实的身份,只能成为一个恍惚的梦,封存起来。

一旦内心有了主意,郭焕便将自己真真正正当成了李存勖了。

一路颠簸暂且不提,只说不到两个时辰,将近入夜之时,众骑已经回到了郭焕被擒的村落,与安排看守村长的士卒汇合在了一起。

周光玉看着身边满脸倦容的士卒,笑着对着众人喊话:“兄弟们在敌军眼皮底下一路行来,都辛苦了,可咱们还不能停啊!”

“正所谓,行百里半九十,敌军还再身后,却还不能彻底放松。”

“距斥候传来的消息,氏叔琮这个老贼朝着咱们追击而来,为了最终的目标,咱们必须分兵而行。”

“一路为疑,故作谨慎,走小路归青山口大营。”

“一路为真,大张旗鼓,走大路往潞州而行,直奔李嗣源将军的属地而去。”

周光玉说完,瞧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这两路兵马,走小路的必定艰险万分,需能一夫当关的猛士,谁可愿往?”

不少士卒,还未等周光玉说完,便喊道:“我等追随李渝世殿下与周德威将军日久,正欲报恩,我愿往。”

最终,有二十几人自觉退到一侧,表示愿充当疑兵。

周光玉注视着眼前不畏艰险的勇士,心中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言说,抽出随身的烈酒,豪饮一口,说道:“为了大唐,大家千万活下去。”

其余士卒,见状,纷纷效仿。

一时间,这豪气,直冲云霄。

一旁的郭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哪怕众人一路对他都是冷眼相看,此刻也要忍不住为众人的豪气倾倒。

刚才带头分兵的士卒,找了一个身形与郭焕相仿的士卒,让两人互换了衣服。

看着郭焕的面容,周光玉心中思虑万分。

他是在担心对方一会摆出世子的威风,胡搅蛮缠。

众军卒分兵之后,也顾不上修整,立马按照计划,朝着两个方向行进。

而立在山腰的宗盛,一眼便看见了过去的郭焕,他本来要下山相认,可他迟疑片刻,便退回了道观。

他点燃三根香烛,嘴里念叨着:“真真假假,南柯一梦,愿上天护佑你。”

雾生,整座道观隐入云中。

另一边,郭焕抬头找寻了半天,最终转头离去。

跟随着周光玉,往潞州而去。。

众人虽然一路行来暂且安全,可在没有进入到自家范围之内,大家都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次营救任务顺利的话,李渝殿下就可以召回没打散的兴唐军了。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周光玉等人才冒着如此大的代价,深入敌营,营救这个众人平日里最厌恶的晋王世子。

一路行来,周光玉仔细观察着郭焕,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身为周德威的长子,自幼便跟随父亲逢年过节前往晋王府拜谒,对于李存勖的相貌,他自然是熟悉的很。

对于这个世子跋扈自私的性子,他也一向了解。

偏偏一路行来,他身旁的世子安静得很。

可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世子是个冒牌货,也无法了解对方由于忐忑又不安,所以一路沉默的原因了。

这一路行来,两人相顾无言,也算尴尬得和谐。

而走小道那路疑兵,却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境地。

二十几人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四五个人还在坚守。

这条小路,山路狭窄,追兵根据地形,果断进行了好几轮弓箭的攒射下。

在这样的攻势下,被困在中间的士卒根本没法做出相应的反抗。

领头的士卒,他的战马已经倒地,身躯上满是箭头。

战马悲鸣着嘶吼,它的主人不忍再看,拔出长刀,了解了它的生命。

周遭的敌军大声喊叫着,让他投降,许诺道:“交出世子,赏钱、赏官、赏老婆。”

听到对面的招降条件,他不由地笑出了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假世子,他说道:“兄弟,咱们这一趟,值了!”

月残如钩,身死灯灭,这支疑军彻底被消灭了。

追军的将领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为这群顽强的士卒而称赞。

“老子纵横中原多年,也就是李渝的兵能让老子佩服了。”

“来人,找一个身型能够穿上那身银甲的,随老子去追击李嗣昭这个狗娘养的去。”

说话的将领,身材雄壮,相貌粗犷,正是朱温麾下三大战将之一的氏叔琮,他为人粗豪,用兵却以胆大心细为主,是个善于攻坚的主。

这一次的青口山之战,他作为李嗣昭的老对手,早就摸透了对方的战术。

即便,李嗣昭能够利用地利,稳住了军队,摆出防守的态势。

氏叔琮依然能够利用双方兵力不对等的优势,拔除掉附近李嗣昭的侦查军,将对方三面合围。

让手下夏鲁奇等人四散而出,一方面为了追捕李存勖,另一方面也是掩护另一个伏兵的行动。

到时候,来一招四面齐攻,李嗣昭只能是瓮中之鳖,先擒住这厮,到时候一鼓作气,拿下晋阳。

这便是军师敬翔为朱温定下的“先北后南,先难后易”的八字方略。

氏叔琮望着手下的将士,心中燃烧着一股必胜的火焰。

而他麾下新投军的旅帅夏鲁奇,他自己虽然青眼有加,这次失了李存勖,已然犯了大过。

哪怕有众多士卒求情,可朱温给军中定下了铁律,有奖必赏,有过重罚,他下令军棍七十。

其他将领看着被责罚的夏鲁奇,表情不一,有人不忍,有人偷笑。

这一切,夏鲁奇都看在眼里,看着跟随他的士卒们,一副眼泪都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对着众人安抚道:“当兵吃粮,听从号令,这是咱兄弟们选的路。犯错就该受罚,兄弟们不必如此。

一名亲卫,忍不住辩解道:“将军说的,咱们都懂,可若是援军早到一刻,咱们就是大功一件了,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其他士卒附和道:“的确如此。”

夏鲁奇听到这样的话,朝着亲卫瞪了过去,生气地说道:“咱们自家败了,认了就行,何必多言其他,这样犯忌的话,以后休要再提,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尽管这样说,夏鲁奇心中却知道自家亲卫说的是实情。

他的信使早就派出,可负责救援的旅帅可是自家主公的旁亲,平日里两人就因为争功而闹得不和。

这次,对方定是知道夏鲁奇立下如此功劳,心中不忿,定会故意拖延。

可这些话,只能意会,不可说得。

清冷的月光,打造夏鲁奇的身上,让他的心觉得有些凉。

同样的月光下,郭焕看着满目的荒凉,忍不住叹道:“这战乱,何时可以结束?”

周光玉猛然听到郭焕的叹息,内心一动,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自己父亲作战为了平定战乱,自己作战也是为了平定战乱,到底,何时能够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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