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被他抱是个意外，再动手动脚可就不礼貌了，吴珝兔子似的跳开：“五百金还完，你可以走了。”
李世民收回手，苦笑：“你要那些画做什么？”
画的时候没来得及问，如今却是要问清楚，天子的画像，特别是这种分毫毕现，裸露肌肤的，不能流散在外。
吴珝只想钱货两清，再不相欠，懒得解释太多：“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能管，小孩子的事，大人最好也别管。”这才公平。
李世民：“……”
李世民这时才想起自己还裸着一边肩膀，于是低头穿衣服，故作不经意道：“好，咱们公平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谁都不许扯谎。”
吴珝心中有太多疑问，爽快答应：“好，我先提问，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李世民整理好衣袍，不用人让大马金刀在席上坐了，这才看向吴珝：“这是两个问题。”
吴珝：“……”
吴珝也走到自己那块席边坐下，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公平起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也回答你两个问题。”
李世民觉得有趣，点点头，简短道：“我是……秦琼，与利州大都督有旧怨。”
之所以说秦琼，一来是因为秦琼年岁与他相仿，身上旧伤无数，情况也跟他差不多，而且有把子力气，打得过堂下虎。
二来秦琼军功卓著，完全可以在离宫获赐一个小院养伤，那么在小院囚个人也勉强说得过去。
三来秦琼在军中素有威名，可在他登基之后一直居家养病，许久不曾露面，民间很少有人认识，穿帮的可能性极低。
而且秦琼确实与武士彟有些旧怨，也不怕她向薛、杨二人打听。
吴珝闻言睁大眼睛，额滴个乖乖，难怪电视剧里演秦琼的无一例外都是超级大帅哥，比如她小姑姑的偶像严屹宽，再比如她发小阿姨的男神黄海冰。
原来本人也是盛世美颜啊，吴珝激动地搓搓手：“我知道，我知道！”
她看过戏说隋唐这部电视剧，秦琼是男主，演秦琼那个演员是她闺蜜的男神，夸秦琼的段子背都背下来了：“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威震山东半边天，秦琼秦叔宝嘛！”
李世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该我问了。”对民间传说不感兴趣，李世民也懒得解释秦琼根本不用锏，擅长用马槊。
吴珝扬起脸：“你问。”
“你今年多大？”李世民注视着她的眼睛。
好刁钻的问题，吴珝眼也不眨：“十岁！”稍微说大一点不容易穿帮，除了她，武家女儿都长得高挑，也显老。
别看她颜狗十级，经常嚷嚷着颜值即正义，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有原则的。只要没有生命危险，给女皇当替身这事，她打算好人做到底。
“叫什么名字？”李世民又问。
吴珝勾唇：“我叫武珝，是利州大都督的女儿，家中行三。”
说完吴珝都怀疑这个秦琼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然怎么专挑女皇小妹下手呢：“我和大娘子、二娘子都是阿耶的女儿，大娘子是阿耶的长女，二娘子是阿耶的嫡长女，你为什么非抓我这个小不点呢？”
李世民敷衍：“随便抓的，不拘哪一个。”
骗鬼呢，吴珝呵呵：“不对，目标很明确，就是我！”
李世民微微蹙眉，盯着她的脸：“可能你长得最漂亮。”
吴珝：“……”
“轮到我提问了，你吃什么长大的，十岁就……这样了？”李世民将视线从吴珝身上转移到别处，把堂下虎刚刚露出的大脑袋给吓了回去。
“当然是吃饭长大的，十岁……十岁怎么了？”忽然想起沐浴之后忘记束胸，吴珝脸颊爆红，“我……长得比较着急……我天赋异禀不行啊！”
天被聊死，无法继续，吴珝赶客：“今日访谈到此结束，你可以走了！”
李世民哼笑：“这院子是我的。”
“好，院子是你的，我走！”吴珝绕过葡萄架往前院走，某人在身后补刀，“门口有侍卫，你走不了。”
吴珝又绕回来，能走她也不走，住在这里多精彩多自在，回到利州都督府有什么趣儿。
便宜爹根本不记得还有她这么个女儿，杨氏对她并不好，武顺大小姐脾气天天找她麻烦，家中下人全是捧高踩低之辈，只有女皇小妹对她还不错。
可女皇小妹还是个孩子，在家中说话没有分量，等她长大，自己恐怕早被杨氏随便嫁出去了。
以她庶女的身份，好一点能嫁个小官，在家相夫教子操劳一辈子。若杨氏豁出脸，也许她会被一顶小轿抬进某个高官的府邸，给人做妾也未可知。
武顺还曾吓唬她，说有个大商贾看上了她，打算出一万金向杨氏求娶她做续弦，嫁过去就有一窝孩子管她叫娘。
“院子是你的，我付租金总行了吧！”日子过得太滋润，吴珝几乎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囚犯，囚犯坐牢不用交租。
“交租倒不至于。”李世民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只需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一下便好。”
生病？吴珝撇撇嘴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不会是精神病吧：“你生病为什么要我照顾，你没有家人吗？”
家人他当然有，只不过有还不如没有。
阿娘死得早，阿娘一死他便跟着阿耶上了战场，大仗小仗打了几百场，好几次差点丢掉性命，阿耶却把许诺他的太子之位给了大哥。
大哥当上太子，对他百般防备，竟然联合四弟给他下毒。
他命大没死在战场上，却饮下毒酒，险些死在亲兄弟手中。
玄武门宫变，从他亲手射杀大哥李建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亲人了。
当上皇帝之后，后宫佳丽无数，可她们都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势力，就连一直默默支持他的皇后，心里也只有自己的贤名没有他。
“对，我没有家人。”不得不说孤寡这一点，秦琼也跟他很像。
孤身一人还行，若他有家室，她宁可卷铺盖跑路，也不会留下给自己找麻烦。
“那你今天生病了吗？”吴珝有些拿不准。
李世民看向她：“刚来时有点，现在已经好了。”
就知道是精神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吴珝盯着他：“那现在可以走了吗？”
李世民抬手指了指昏暗的天色：“城门关了，走不了。”
吴珝：“……”忘了还有关城门这破事。
是夜，李世民留宿庆善宫。他从前经常到庆善宫来，不仅因为这里有长安最好的汤泉，还因为这里曾是他的家，是阿娘生下他的地方。
可即便常来常往，也从未留宿过，这还是阿娘死后他第一次夜宿庆善宫。
两辈子的头一回。
马侍卫一路跟随陛下来到庆善宫，本以为雨天陛下要来泡汤泉，结果七拐八拐又拐到了这座小院。
马侍卫要去叫门，陛下不让，吩咐他等在墙外，自己翻墙进去了。
谁知这一等便是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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