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终结村的路上,陆迟接到了警局的消息。
自卢姥爷被捕以来,多条命案加身,警方也在紧锣密鼓准备着证据判罪。
若按正常章程走下去,拐卖,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最终将被判处死刑。
不过就在昨晚,老人突发恶疾,享年一百零八岁。
本就是上百岁的人了,就这么突兀又自然的离世,既是便宜也是解脱。
昏迷的何三水也醒了过来,当陆迟汇报何晚失踪,却不见丝毫慌乱。
言谈中,就好像知道何晚去了哪里,语气只有对女儿一意孤行的无奈。
仅凭电话不会如此放心,说明两人应该见过面。
至于陆迟会来终结村,大概是不死心,仍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再次来到村子,一切如常,仿佛并未因卢姥爷的离去而产生变化。
可细心观察下,还是能看出不少村民神情低落。
一路来到田地,风景已不尽相同。
冤魂得以安息,风水也转凶为安。
陆迟先去给史来烧了纸,正欲离去,却见不远处同样有人在烧纸。
走近看,原来是一位老奶奶在空地烧纸,面前没有坟墓。
陆迟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曾在医院见过,是那位患有白血病的老奶奶。
“你说说你,生前好歹也算个体面人,死后连个坟也没有。”
“当初就告诉你,不要太固执,多听听先生的意见。”
“现在好了,人都死了还背个那么大罪名,活该!”
很多人都听过死者为大,不论生前如何,死后其家人子女都会为其办上一场体面的葬礼,好入土为安。
土葬的传统习俗,经过上千年的延续,已然刻在骨子里的既定认知。
听着听着,陆迟不禁走上前询问。
“您是温碧淑......温奶奶?”
温奶奶看了眼陆迟,神色疑惑,显然忘记了曾在医院见过。
“你是......”
陆迟顿时来了精神,虚心请教。
“嗯,我是花石日报的记者,想调查下卢姥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这个,温奶奶也不避嫌,打开了话匣子。
“老头子啊......”
生平坎坷,平平无奇的坎坷。
祖上曾出过举人,后来家道中落流浪至此,饥寒交迫之时被村民救下,继而一饭之恩入赘。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熬过饥荒,带领村民改造村子,基本没有出入。
唯一令人震惊的是,卢姥爷的儿孙后代,皆在那场饥荒中饿死。
“对于这次的事,您怎么看?”
此次杀人分尸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少新闻报纸皆有报道。
温奶奶还是很理智,语气斩钉截铁。
“为了村子延续,老头子干得出来那种事......”
而后还谈及自己年轻时被人贩子拐卖,被带来开川,有幸逃出来,被村子收留才得以存活下来。
记忆回廊打开,陆迟愣住了。
他可清楚记得卢姥爷亲口说过,是看着温碧淑从小长大的。
究竟是记忆出现偏差,还是有人在撒谎?
“但是,杀人什么的就纯属胡扯!”
“老头子晕血严重,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可能会杀人!”
“还有,他不可能做出杀害村民的事,跟男女没关系。”
想起老人的音容笑貌,又想起那些崇高敬意的村民们。
不知怎得,陆迟心里突然冒出一道念头。
究竟是被迫克服了晕血,还是......
“小伙子,去村里看看不?”
“不晓得以前那些教室还在不在,翻修了还能用。”
“当初整顿学校,老头子嘴上反对,可心里乐呵得很勒。”
陆迟来了兴致,急忙跟上。
......
桃园。
白衣男子推开门,偌大的房内只有黎书一人,正坐在沙发上静静看书。
岁月已经将她遗忘了,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平添了娴静与知性。
一抹残阳透过落地窗洒进,如梦似幻,好不真切。
白衣男子愣在玄关,几次见面下来,愈发有种让他俯首沉沦的强烈意愿。
这种难以自控的感觉让他极为抗拒,也倍感危险。
但女人身上已激发完全的特质令人着迷,同样也是不争的事实。
终于引起了黎书的注意,她望向门口,当发现男子手中装菜的塑料袋子怔了怔。
西装革履的家庭主妇,穿成这样去买菜做饭。
不自觉笑得温柔,她上前接过袋子,又很体贴的弯腰替男子脱鞋。
突然入住这么豪华的大房子,本就让她心里没底,可男子总是以种种行动抚平心中不安。
“先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嗯,等会儿我下厨,黎老师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就行。”
好几天了,两人虽发生了关系,却始终没有明确关系。
出生于思想落后的穷乡僻壤,黎书也上过大学接触过社会,是知道有包养情人这回事的。
白衣男子没有正面回应,只笑了笑。
买菜做饭,不过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时间跨度实在太长,他好像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
自从一个人生活,也就忘了还会做饭这件事。
......
甜蜜的二人世界没持续多久,便被不速之客打断。
多年不曾回家,年姚也不会忘了门口密码,虽然不只遗传了好记性。
“是姚姚回来了?”
“嗯,爸爸。”
“饭一会就好,你先陪黎阿姨聊聊天。”
正常的对话,听不出任何猫腻。
白衣男子没有从厨房出来,留两人在客厅尴尬相对。
短暂的沉默。
黎书多少有些局促,年姚则是满脸好奇又胆怯的偷看她。
未曾谋面的女儿突然出现,应该是先生刻意安排的。
看上去应是初中生年纪,前几日没见过,想来是在学校寄宿。
在先生心里,若只是看作简单的情人关系,不会让她住进家里,更遑论与家人见面。
这至少能说明一点,在男人心里还是有些分量。
得出这份认知,很难不让黎书欣喜。
她毕竟身为长辈,处好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除开必要的自我介绍,大体是旁敲侧击男子过往,以及家庭关系之类的。
但女孩透露的不多,应该是比较怕生,可以理解。
......
晚饭很快做好。
桌上没那么多规矩,白衣男子只简单介绍了下,随即安静用餐。
今日晚餐,食材以鸡类为主,扑鼻香味令人食欲大增。
白衣男子随手夹了个鸡头给年姚,主要不喜欢,没什么肉。
儿时过年桌上一群孩子,总会兴致勃勃争个鸡头。
后来长大了,才发现原来鸡头是唯一,还具象征意义。
“谢谢爸爸。”
年姚笑得傻里傻气,又看向饭桌上谨小慎微的黎书。
从小到大的印象里,吃鸡是家里的传统,一日三餐基本都离不开鸡。
“黎阿姨喜欢鸡头吗?”
“不喜欢,姚姚喜欢吃就好。”
“嘿嘿,那黎阿姨最喜欢身上哪个部位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黎书一抬头,就见女孩懵懂无知的眼神。
顿时只觉莫大的压力加身,仿佛整个人都被看穿了,无所遁形。
杀鸡......鸡头......最喜欢哪个部位......
就连先生也没发现她的秘密,怎么可能被一个初中年纪的女孩拿捏。
但不可否认给的压力太大,黎书险些没撑住,于是借口去了厕所。
年姚趁势坐近了些,认真打量起白衣男子。
“怎么突然回来了?”
“黎阿姨人好漂亮,看姚姚的眼神也好温柔。”
白衣男子心思放在美食上,神色淡淡,“你要招惹黎老师?”
虽然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不仅随身携带手术刀和麻醉剂,还能以纯真面容降低对方警惕心,若非提前知晓,太容易中招。
年姚完美遗传了他与女方的优点,胆大心细,擅于伪装,把控人心等等等等。
细数一生波澜壮阔,也唯有自家乖女儿将他逼入过绝境。
“哥哥好笨,被黎阿姨骗了呢。”
所有的决定性证据,都随着那场大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衣男子闻言一顿,随即正常进食。
可年姚不依不饶,忽然傻笑起来。
“爸爸最喜欢用收益去看待一件事,可那是不对的哟。”
“嘿嘿,亲手造成这一切的爸爸......满意吗?”
空气瞬间凝固。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脑中陷入长久的回忆。
记忆力日渐消退,往事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想起一星半点。
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已不得而知。
与其说是他一手造成,倒不如说,那正是命运的奇妙之处。
他终究只是一介普通人,总会被外界因素影响判断。
恰逢此时,黎书从厕所回来,打断了暗藏玄机的试探。
三人正常用餐。
下桌后,黎书如贤妻良母般,很贤惠的收拾起碗筷。
途中,她暗自打量着沙发上的两人。
相当温馨的氛围,一言一行的互动让人感到自在。
父亲极尽溺爱的眼神让人感到羡慕,女儿纯真至极的笑容让人感到治愈。
这对父女感情应该很好。
黎书心里如是想到。
可她的第六感又在作祟,总感觉周围危机四伏。
好似遍布令人窒息的气场,压得人快喘不过气,又仿佛只是错觉而已。
她的第六感向来准确,至少在察觉危险上。
可当认真望去,只能发现父女俩脸上带着笑意,再正常不过。
应该是多想了。
揣着这份疑惑,黎书转身去厨房洗碗。
然而她看不到的是,父女俩脸上笑意刹那间荡然无存,尤其诡异的同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