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魔出殡那天,声势浩大,来了许多人。
天公不作美,细雨连绵,空气满是潮湿。
从墓园高处朝下望去,人山人海,清一色的西装革履,撑着黑伞,肃穆又庄严。
其中有各界名流大人物,有极少露面的威望老人,还有很多发自内心崇敬的普通人。
胡老爷子巅峰时期门生遍地,于道上的意义不亚于关二爷。
不仅是曾经的江湖地位,更是靠长远眼界,为数不清的人谋了一条好出路。
“陆总,人来了。”
自胡魔去世后,胡三对陆迟的称呼也在不经意改变。
早听三叔介绍过详细资料,陆迟抬眸望去,不远处的那三位老者不怒自威。
“这位是文老,这位是屈老,这位是简老......”
几乎都是跟老爷子打天下的,其中资历威望最高者,相加也占了集团股份百分之二十多,足以分庭抗礼。
陆迟先以小辈的身份挨个问好,礼节充足。
三老颇为满意,简老却是直来直往,毫不客气指着陆迟的鼻子。
“小东西,老胡虽把公司大权托付给你,等找个时间再重新商量。”
这段时间,陆迟也听胡三讲了集团内部大致情况。
简单讲,这三位所代表的意志足以影响公司决策,旗下党羽众多,皆以三老马首是瞻。
如今无非是想扶持自己的人上位,好谋求更多利益。
也不等陆迟回应,三老喧宾夺主的为胡魔上香后,便转身离去。
“我已安排妥当,是否直接扣下他们?”
陆迟想了下,摇摇头,“今天是三爷爷的大日子,就别扰他老人家清净。”
胡三闻言有些动容,想劝几句,最终还是听命照办。
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但凡错失,以后可就难了。
......
一代枭雄胡魔,终得以入土为安。
当晚,陆迟听从三老传讯,来到一家当地着名酒店。
经过外面小弟的层层搜身,流程繁琐。
“只能他一个人进去。”
就在迈入包间时,又被守门人抬手阻拦,神色不善。
陆迟笑,抬手按住饥渴难耐的李安安,朝包间里大喊。
“今日应三老相邀前来,是做小辈该尽的礼数,而不是来此受训。”
一番话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许是看他识相,竟只带了一人赴会,又好笑其胆量。
“放他们进来。”
当陆迟进入房间,环视四周。
文老坐在主位,身侧是屈老和简老,身后皆站着好几个西装保镖,腰间有枪。
根据先前打探到的消息,文老为人慎重,屈老遵循明哲保身,简老脾气火爆头脑简单。
陆迟坦然坐在三老对面,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小东西,那些股份既然是胡老赠予,我也不为难你,就按市场价收购,不会少你一分钱。”
出头鸟自然是简老,同样也代表其余二老的意愿。
“当然,按照江湖规矩,你是小辈,还需做足心意。”
“还请简老明示。”
“别说老头子没给你机会,今日雨大,我皮鞋脏了。”
擦个鞋而已,陆迟神色如常起身,走到简老面前蹲下,用衣袖仔细来回擦拭。
四周小弟眼观鼻鼻观心。
屈老一副看好戏模样,文老则是望向陆迟卑微的举动,心中若有所思。
当站起身,陆迟心平气和询问,“啊,何晚的那些股份呢?”
没料到会问这个,简老忽然拍桌怒喝。
“得寸进尺?自然也要一并收购!”
陆迟点头笑,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很顺畅的泼向简老头顶。
气氛有刹那间的压抑。
“老不死的,我给你脸了?!”
不等其他人反应,陆迟果断将玻璃杯砸向桌角,碎渣四溅。
眼疾手快挑出几个玻璃碎片,如插花般描绘简老的整只手掌,堪称艺术。
伴随一声声惨叫痛呼,鲜血淋漓。
即便只是见惯了的小场面,自从步入老年养尊处优,何曾尝过这等滋味。
眼看四周小弟纷纷掏枪,却被文老暗中摇头制止。
这一幕无异于做梦,导致简老反射弧颇长,硬撑着痛楚,另一只手掏出枪,直指陆迟脑门。
“好,好啊,小东西还算有点脾气,让我来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陆迟却是冷声嘲讽,“老东西,现在已经不是动刀动枪的年代。”
简老怒极反笑,对准陆迟大腿,就准备扣动扳机。
再怎么猝不及防,只觉眼前一晃,当反应过来,枪已被人夺走。
好快......
在场人无不满眼震惊,随即面色凝重。
若非亲眼所见,说破天也不可能相信,莫非这就是chinese空腹。
李安安正好奇的把玩着手中枪,回头询问陆迟的意见。
陆迟微一点头,“毙了。”
“哈哈哈,小东西你真敢?!”
“慢!”
眼看局面愈发不可收拾,主心骨文老终究发话了。
文老本就德高望重,不仅年岁最大资历最深,曾为胡魔赴汤蹈火屡立战功,深受下面人尊敬爱戴。
他站起身,望向始终神色平静的陆迟。
暗自观察了半响,仍未看出这人哪来的底气。
就算那小胖子个人实力再恐怖,一旦撕破脸皮乱战起来,枪子可没长眼睛。
“你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陆迟慢步走动,四周人们竟愈发紧张。
最后一脸坦然坐上文老的位子,随后扭头打量起众人。
面对这一出,三老疑惑更甚。
其余二老尚能继续观望,简老颤抖着血淋淋的手掌,神色十足可怖。
“小东西,看你还不清楚形势,老头子就好心提醒你。”
“你今天危险了!休想安稳走出这个门!”
陆迟摇头笑,“我没有身处危险,我就是危险本身。”
“小东西你什么意思?”
陆迟无奈的摊摊手,霎时形势反转。
四周小弟突然纷纷掏枪,对准的却是三老。
空气凝固了。
“你们既然敢背叛,应该也想好了站错队的后果。”
哪怕局势急转直下,文老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依然镇定如初。
陆迟还是很尊老,耐心解释起来。
“只要是人就有破绽,很不凑巧,我那妹妹略懂人心。”
跟他作对了那么多次,总算同阵营一回,虽然可有可无。
就在老爷子出殡前,自告奋勇去接洽三老最信任的手下,结果显而易见。
“或害人,或贪财,或亲情,连自己都会犯错,又怎么约束底下的人。”
“你放屁,我们......”
陆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宣判死刑。
“简老脾气不错,从98年至03年,相继在尖东旺角等地谋害人命......”
“屈老就很纯粹,12个银行户口跟23张信用卡,十多年来贿赂某......”
“还是文老遵纪守法,亲儿子却在五年前不慎沾毒越陷越深......”
无不证据充分。
听着听着,三老先是震惊,再是愤慨,最后是无言的心酸。
能知晓他们这些把柄的,且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胡老爷子......竟然如此偏爱这小子。
眼看二老不寒而栗,文老声音颤抖,“你想把我们踢出公司?还是直接......”
陆迟没吭声,多少有些感慨。
为老爷子奉献了一生气力,到头来却发现,从来就没得到过信任。
这也再正常不过,只要他们不背叛,就永远不会有东窗事发的那天。
“各位曾与三爷爷推心置腹,自然也是我该尊敬的长辈。”
如此伤口撒盐,三老皆阴沉着脸,只觉情绪翻涌,说不出的讽刺。
“劳累了一辈子,公司股份是你们应得,只希望三老安享晚年即可。”
三老虽未立刻表态,却也深知已成定局。
就快迈出门口时,陆迟似想起什么,回头笑得老实。
“对了,护理医生还在楼下待命,还请简老移步。”
除了简老面红耳赤,其余二老皆已反应过来。
分明从一开始就稳操胜券,却能放下身段给简老擦鞋。
此子宠辱不惊,恩威并施......是个人物。
几日后,在临时召开的股东大会上,陆迟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位成熟女士。
他不急不缓前行,一时竟无人敢对视,直至坐上空着的主位。
“有件小事,还需通知各位。”
“关于集团旗下的房地产企业,不日将收购红潮地产,并由江红潮女士担任董事长与首席执行官一职。”
“当然,各位若有任何困难之处,我可以代劳解决。”
陆迟和颜悦色扫过其他股东,眼神却很淡。
全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除了没出席的何大股东外,悉数到场,再无反对的声音。
关于香城房地产最大的两家公司合并,彻底迎来了一家独大的局面。
至此,尘埃落定。
......
“对,明天的飞机。”
“你好好养病,医生方面照旧,我也打好招呼了。”
“嗯,早点回来,何叔叔还在大陆等你。”
何晚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涟漪,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之后,陆迟去拜访了胡三,现在的庄园主人。
“三叔以后有什么打算?”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胡三一时沉默。
老爷给他留下这座豪华庄园养老,自然不可能变卖。
他本就无牵无挂,如今更是孑然一身。
“要是一时半会没想好,不如跟我回内地?我家里清净,只有个小姑娘,性子讨喜您应该会喜欢。”
“嗯,您要是闲不住就开家面馆,到时候装修方面我帮着参谋参谋,闹市区也好,安静地段也行,主要看您心意。”
“三叔要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给您养老。”
听出并非客套,胡三为之呆愣良久,颇为感动。
说的难听点,如今失去任何利用价值,大可不必整这么一出。
但他自小就在香城生活,也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定居。
“好意我心领了,我打算就在墓园附近开家面馆,偶尔还能去给老爷上柱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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