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豫而松懈。

“如果真的有急事,还是等聿少回来再办吧。”

陌笙箫眼眶止不住酸涩,她靠向身后的椅背,原来聿尊不在,她竟会如此的手足无措,她已习惯有他在身边,哪怕她再怎么叫嚣着要独立,但实际上,那些不平的路,都有聿尊在为她扫清。

好像只要他在,难题就只是个简单的小问题。

笙箫没有想过,再强悍,再盘根错节的大树,也有根基被毁,倒塌的那天。

“太太?”窗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叫唤声。

陌笙箫合起车窗,驶出大门外的半个车身也被倒回去。

这种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聿尊。

笙箫庆幸,她至少没有走投无路,聿尊被羁押在香港,断了与外面的联络,但南夜爵离开白沙市时,安排好了一切,陌笙箫想给王姐打电话,正愁怎么说,就有律师连夜赶到御景园。

律师的意思,这件事陌笙箫不便出面,他会代表笙箫去谈,最好的法子就是私了。

那样的话,能省去中间不必要的麻烦。

“我记得,那天我在工地,正好有车进来,项目经理不在,我也有签字权,当时对方很急,我数过数量没错,就签了字,可偏偏是那车水泥有问题……”

“聿太太,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您要清楚,人死了,不管有心无意,最终套住了你,我们需要讨论的是解决方案。”

陌笙箫手掌抚在前额,“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我会尽快和死者家属取得联系,赔偿金额不是问题,那种人,图的无非就是个钱……”

笙箫听到这句话,顿觉不适,眉头也拧紧起来。

毕竟是条人命,再多金钱也无法换来。

送走律师之后,陌笙箫抱住奔奔窝在沙发内,电视正播放着不知哪个台,是最近的热剧《回家的诱惑》。

剧里头的女主犹如女王归来般搅了小三的事业,还让抛弃她的丈夫神魂颠倒,观众看着倒是很爽,可现实里面,离婚之后的女人有几个能碰上那样有条件且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主?

陌笙箫拿起遥控器调台,她充满心事,完全看不进去。

也不知这时候,香港那边怎么样了,聿尊何时能回来。

笙箫握住奔奔的小手,教他手指对在一起,“奔奔,奔奔你想爸爸吗?”

孩子眼睛盯着自个细嫩的手指看,陌笙箫在他颊侧轻吻,她一天不见到奔奔就想得厉害,笙箫堵在喉咙口的气喘不出来,聿尊这会在看押所内,肯定也想着奔奔吧?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御景园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陌笙箫大吃一惊,忙起身去看。

花园别墅的大门口被人用白色的横条给拦住,上头有:杀人偿命,还我公道等字样,门外聚着不少的人,看样子是死者家属。

两辆出租车停在马路中央,下车的几人抬着花圈过来,“害死人就要躲着吗?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陌笙箫,出来!”

笙箫抱紧手里的奔奔,何姨和陈姐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出什么事了?”

“要不要报警?”

“砰——”

“砰砰——”

得不到回应的家属做足准备,点了爆竹往园内扔,不少丢在了那些名贵的花草里头,使得娇艳欲滴的花骨朵炸的个稀巴烂。陌笙箫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抖,怀里的奔奔拼性命似的哭喊起来。

“哇哇哇——”

“奔奔不怕,不怕。”笙箫手忙脚乱地去捂住奔奔的耳朵,孩子哭得头发根内都是汗,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差上气不接下气。

外面的家属拿出在建筑工地翻来的板砖和铲子,看仗势真有冲进去的可能。

陌笙箫抱住奔奔回到客厅,“奔奔别哭……”她望着怀里的孩子使劲在挣扎,小拳头捏的死紧,害怕的,脑袋不知道该往哪里钻。

笙箫束手无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抱紧孩子,彼此都当成一根在溺水时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陈姐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要是聿少在就好了,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陌笙箫眼里的泪水因她这句话而掉落,笙箫搂着奔奔逃也似的上楼,陈姐说的对,她无法面对,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何姨瞅着陌笙箫的背影,对旁边的陈姐道,“你去楼上陪陪笙箫,我打电话报警。”

陌笙箫坐在偌大的卧室内,里头空荡荡的毫无人气,聿尊看过的两份报纸还放在茶几边角,怀里的奔奔哭闹不止,惹得笙箫跟着淌起眼泪。

御景园外,嘈杂似乎变成打斗的声音,陌笙箫大步来到阳台,门口停了几十辆黑色的轿车,上百号人扭打起来。

警车也很快出动,奔奔吓得直抓笙箫的脸,陌笙箫看见陈姐走进卧室,“陈姐,抱奔奔回房,把门关紧。”

“是。”

笙箫擦干净眼泪,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怔忡接通,“喂。”

“笙箫,你别怕,有人会过去处理的,我马上过来。”是容恩的声音。

陌笙箫忙制止,“别,那些人都在气头上,你不要过来,我能应付。”

“我不放心你。”容恩语气急迫。

“真没事,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南夜爵这会也在香港,陌笙箫不想自己的麻烦再带给容恩,况且御景苑那还有两个孩子。

笙箫回到浴室擦把脸,她强打起精神,死者家属来闹也正常,毕竟失去亲人的痛,陌笙箫能感同身受。

聿尊不在,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她更不想她的事再去分了聿尊的神。

陌笙箫来到楼下,海贝前爪搭住落地窗,露出萨摩犬凶悍的护主样子,何姨几步走到笙箫旁边,“外面闹那么凶,还是别出去吧。”

“何姨,我现在是理亏的一方,如果我再不出去的话,就真的难以交代了。”陌笙箫拨开何姨的手走出去。

大门一开,靠近门口的人群发疯似地扑过来,“还我老公命来,把她揪出来!”

“谁敢对乱来,把你们全剁了!”

“都给我安静,在警察面前你还敢恐吓?”

陌笙箫撕扯着嗓门喊道,“听我说,听我说……”

“让她偿命!”

“那就看看谁手里的动作快!”

“全给我住手,不然把你们送局子里去……”

笙箫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任她怎么开口都无济于事,警察拦住闹事的家属,推搡之间,陌笙箫被逼到围墙前,她目光瞥过丢在旁边的板砖,笙箫随手捡起一块,找半天没找到适合的地方。她顾不得许多,拿了板砖朝侧前方两米开外的车子丢去。

“砰——”

车窗砸出个洞,警报声大作,乱成一团的人群总算静下来。

陌笙箫走到正对门口的位子,朝着前排死者家属鞠躬道,“对不起。”

伤心欲绝的妇人捂住脸恸哭,陌笙箫眼圈泛红,再度鞠躬,“对不起,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你怎么承担啊?偿命吗,那把你的命拿过来——”人群中,分辨不出是谁喊出这么句话。

死者妻子抱着旁边的亲戚,哭得半天喘不过气。

“我明天一早就会去公司,会尽我最大的可能补偿你们,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

警察也开始劝,妇人擦着眼泪,“事情既然出了,我们也想早点解决,尽快带他回家去,你既然肯说对不起,肯解决,那我们明天就去你公司……”

陌笙箫的态度,至少也能令他们宽慰些,他们想要见的是笙箫,而不是律师那张一板一眼的脸。

人群在半个小时之后才算全部散尽,陌笙箫走进御景园时,精疲力尽。

笙箫几乎整夜没有阖眼,她换了衣服,上完妆,这才能出去见人。

她怕再生事端,离开的时候让出来阻拦的几名男子不用跟着,她态度强硬,对方见状,只得答应。

陌笙箫驱车来到公司,死者家属拉起横条堵在保卫室门口,笙箫带着律师下车。

“来了!”

一帮人冲过来,像发了疯似的,律师挡在笙箫跟前,“有事慢慢说……”

领头的大汉抡起铁拳挥去,陌笙箫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昨晚不是说好要谈的吗?

“别动手——”

律师被打倒在地。

“我们不要你的赔偿,我们要一命偿一命……”

“还我老公的命,我掐死你……”

疯了。

陌笙箫被逼退到马路边,家属们情绪激动,完全失控,丝毫没有要谈的意思,这时,一辆经过的黑色轿车急刹住,走下的男子握住笙箫的手腕,一把将她塞入后车座,就差那么一点,男人按了反锁,一脚油门急轰出去。

陌笙箫惊魂未定,喘着气抬头,“是你。”

“你还以为是谁?你老公吗?”

笙箫出神地望向窗外,这个称呼,她头一次觉得亲昵温馨,包裹得她整颗心都暖暖的。

殷流钦从后视镜内睇着陌笙箫,他意识到笙箫的出神,嘴角不悦抿起道,“我的别墅才开始动工,就出了人命,你怎么向我交代?”

陌笙箫垂首,“对不起。”

“对不起值几个钱?”

“那你想怎样?”

笙箫抬头,殷流钦望着她眼里的倔色,这件事被他越搅越浑,他倒是挺有兴趣,想看陌笙箫如何解决。

殷流钦停了车,笙箫这才发现,到了他家。

陌笙箫推开车门,“谢谢你。”

男人点了支烟,靠着身后的车窗,“你老公出事了?”

笙箫杏眸圆睁,“你怎么会知道?”

“新闻大肆报道,想不看见都难,我看你倒像是个乖乖女的样,当初为什么要找个军火贩?”殷流钦话语恶毒,专挑陌笙箫的痛处戳。

“不许你这样说他!”

殷流钦薄唇紧抿,烟圈顺着双唇间逸出,“我能帮他。”

陌笙箫捏紧的双拳毫无底气地松开,殷流钦提起双腿向里面走去。笙箫不得已跟上,园子内,一名男子推着轮椅在散步,殷流钦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但料定陌笙箫会进来,“这是我父亲。”

笙箫吃惊,“你不是说……”

她记得,殷流钦说过,他父亲去世的当日,她母亲成了植物人。

“骗你的。”男人来到遮阳伞下,他对外的资料显示,双亲健在,初见陌笙箫时,他却毫无防备的对她泄了底。

笙箫不疑有他,只当父子间感情不好。

殷流钦自顾倒水,陌笙箫站到他旁边,“你说,你能帮他?”

男人睇向前方的视线收回,“我在香港有些人脉,别的不说,我至少能帮他争取保释。”

“真的?”

“你说呢?”

陌笙箫端详男人的脸,他和聿尊一样,都长着双深邃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有用的信息,太难。

“那你帮我。”

“切,你倒是说的容易。”殷流钦抬起狭长的凤目,视线在笙箫身上逡巡,陌笙箫被他盯得浑身不适,“那怎样才能帮忙?”

殷流钦挽起嘴角,不怀好意的笑逐渐在展开,“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你看着办吧。”

陌笙箫平时只当这人也就嘴巴说说,没想过会当真。“你疯了吧,你知道我有老公孩子。”

“闭嘴!”知道是事实,也用不着她一遍遍提醒。

“那你还是提几个切合实际的要求吧,像钱之类的……”

“我像缺钱吗?”

“那还有别的吗?”

“我说最后一遍,我要你。”

陌笙箫目光触及到男人手边的杯子,里头的水喝完了,要不然的话,她非得泼他一脸。笙箫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一句话未多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打车回御景园,才到家,爱丽丝后脚就跟进来。

“有尊的消息吗?”

陌笙箫不想让旁人听见,她走到钢琴前,“没有。”

“你不会想办法吗?好几天了,我真怕会出事。”爱丽丝神色焦虑,急得眼圈通红。

“方才有人说,他能帮我。”

“谁?”

“我的一个客户,在上岛咖啡你见过,”陌笙箫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会累的浑身无力,“可我不相信他。”

爱丽丝缄默,是夜神。她抬起视线端望着陌笙箫的脸,片刻的犹豫在担忧中支离破碎,她最关心的是聿尊能否出来,“那你去找他啊,请他帮忙,不管信不信,你总要尝试吧?”

笙箫眼帘轻垂,爱丽丝不用猜也能想到殷流钦的条件,她装作毫不知情般提起嗓子,“你不想帮他,对吗?你想看着他死?”

“不,我不会。”

“那你就去找他!有那么难吗?”

陌笙箫手掌抚住小脸,倦色难掩。

“你去啊!”爱丽丝揪住笙箫的袖子,“你别太自私!”

笙箫支撑不住,撑住钢琴,在凳子上坐下去,“别说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爱丽丝并未因此而松口气,她拿起包,一声不吭地离开御景园。

陌笙箫挺直脊梁坐在钢琴前,她双手抚着黑白键,指尖轻动,右手却难以配合,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来。

挫败懊恼的情绪挤压太久,陌笙箫宣泄似的抡起双手不停砸在琴键上,刺耳的拖沓声传遍整个御景园,何姨匆忙走出厨房,“笙箫,你没事吧?”

陌笙箫握紧手掌,她脑袋埋在胸前,心口难受的感觉被人给撕开了一样,原先藏着心脏的地方,空了。

“我没事。”

何姨擦净双手,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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