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守望

老根头守着自家的桃山八年了。

自从他独生子学业不成,出外闯荡后,便再也不愿意回来。

他经常坐在自己低头晒太阳,回忆儿子在身边时的幸福。

小时候的桃山有几十亩大,都被他承包下来。

他带着儿子栽培起满山桃树。

每到春天落英缤纷的时候,漫山桃花盛开,他都会带着老婆和儿子,一家三口在桃花树下赏景。

老婆子那时候是真美,笑起来,脸比桃花红。

到了夏天,拳头大的粉桃子润白饱满,老根头种的桃子都远近闻名,人人都说王母的蟠桃园。

那是老根头一家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把桃子摘下卖给批发商,他们一年的吃喝都不愁了。

可自打老婆子五年前得了坏病,这个小家庭像瞬间塌了一根梁。老根头四处找医院治疗,掏空了整个家底,可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头七那晚,两爷子大哭一场。

老根头想让儿子跟他一块种桃树,将来把果园传给他。

可时代变了,儿子看着车水马龙的都市,哪还愿意守着这万年不变的土山。

那天,儿子起个大早,挎个背包准备出门。

老根头拿出最后的积蓄,装进了他的背包。

“儿子,去吧。”

“儿子,常回家看看啊。”

老根头看着街头消失的背影,内心抽痛着,留下一滴老泪。

可八年过去了,儿子除了偶尔几个电话,一次都没回来过。

老根头双手枯槁,摸着枝叶稀疏的桃树,心头像一把钝刀子划过,却留不下一滴泪。

“老婆子,这么大的园子,就我一个人,你看看咱们的林子,都要跟我这老头子,一块废了。”

老根头衣着褴褛,将额头顶在树皮上,久久地沉默着。

远方的飞鸟轻轻飞来,打乱这一片静寂。

“请问,你就是老根头吗?”

听到喊自己名字,老根头呜咽一声,缓缓转过身。

只见丁妈衣着朴素,站在那里冲他微笑。

苏智美手拿金剪刀,在庭院的花丛中转悠着。

见到长得齐整的花,就剪下来拿在手里,几剪刀就收获满满一捧花。

此时短信声响,苏智美将剪刀放在衣兜里,拿出手机看。

“小姐,桃山的老根头、玉平村的于世梅和马合镇的王喜珍都已谈妥了。”

“丁妈效率真高,感谢。”

苏智美闻了闻盛开的花,来到木桌前,认真地将花枝修剪,再一根根插入绿色琉璃瓶中。

好美的花,苏智美笑容舒展,光彩照人。

赵基宇在远处观望着,比花更美的人。

苏智美要丁妈去实地考察,帮她租下一百亩肥田,顺便雇佣一批有绝活的花农帮她打理。

丁妈在不断走访中,发现很多花农现在过得穷困潦倒。昔日的风采早已消失,最后无人问津。

丁妈想起自己的经历,很能理解这些人的窘境。她四处打听,只要有可能,她都会尽力说服对方,将地皮租给她并跟着她重新干。

结果没多久,丁妈便顺利租下良田,回来交差。

那些生活看到希望的花农,觉得只要有口饱饭吃,就心满意足。

可谁知老板不光给他们在田边盖了大房子住,还直接待遇终身制。

一群人近中老年的花农,像家人一样住在一起,还能干自己拿手的活,心里甭提有多感激。

“今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是想请大家帮我们小姐完成一件事。”

丁妈站在楼前的广场,笑容满面地看着,端坐整齐的花农。

“丁姐,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是啊,丁姐把我们这些孤寡老人聚在一块,有这种好日子过,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俺也会全力完成。”

台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丁妈见状,笑着跟大家摆摆手。

“大家的心意我很感激,小姐也不会那么苛刻地要求大家,现在我们有一百位花农师傅,大家每人都会分到一亩田。小姐的要求很简单。”

丁妈顿了顿,继续说:“请你们用最健康无害的方式,在所属的土地上,种出最美、最好闻的花。”

“注意,花种不能重复,从明年花开季开始,我会验收所有成果。”

丁妈介绍完,把大家安置好,便回城给苏智美交差。

晚上,蛐蛐声鸣叫着,显出异样的静。

“老根头,你还种你的桃树吗?”

王喜珍和几个花农相继跟着老根头,坐在楼前,抬头看漫天星星。

“额种了一辈子的桃树,别的也不会。可是”

“可是啥?”

“桃花,其实没什么香味。跟你的玫瑰比起来就差远了。”

“你说的没毛病,可我想换个法。”

“咋说?”

“玫瑰也就那几样,虽然很受欢迎,但老板既然想要又漂亮又好闻的花,咱总吃老本可不行,我想试试搞点新品种。”

“嘿嘿,你其实跟我想的差不多,那中,粮食咱不能白吃人家的,干活就得尽一百份心!”

几个花农越聊越起劲,时不时还哄笑几声,连周围的蛐蛐声都显得渺小遥远了。

第二天,大家伙一起到市场挑花卉。

有中意的直接买,没有合适的,就想办法嫁接。

既然有一亩地那么大,为了尽快培育出老板满意的花,最好多育一些品种。

他们每天耕耘在自己的土地上,仿佛回到过去。

老根头早早就把一亩地分成四份,分别载上了桃树、玉兰树、桂花树和梅花树。

他看着地上种满光秃秃的树,竟然比当年看满山桃花开还要高兴。

他以前家人都在,倒觉得没什么。

可老婆子、儿子离开他之后,他就只剩那片桃林了。

然而桃林只有春夏天最好看,满林子的飞鸟,热闹得很。

一到秋冬天叶子落完,就干巴巴的,连树都进入沉梦中,只有他独自清醒,实在寂寞。

现在好了,他只要种上不同季节的树,就能让这片土地,一直热闹着,陪伴着。

“老根头,你可真有想法。”

老根头笑了笑,看着王喜珍拿着花枝往田里走去。

“妹子,大冬天的,你的玫瑰能开花吗?”

“相信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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