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灾

讲白玉床故事的那位壮汉目瞪口呆。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拍手叫好:“精彩!”

但之前那位跳舞的妇女发问了:“照你这么说,船队全军覆没,你又怎么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呢?”众人听闻,也觉得奇怪,一时议论纷纷。秦老头却独自陷入沉思。

“在下自然是由典籍中得之,典籍名为,”赵秀才一笑,“《靖年海行笔记》!”

“笔记!”“王靖年的航海笔记?”“可是那位王将军亲笔所作?”篝火前仿佛炸开了锅。

赵秀才点头:“此间还有另一番故事,记于《古灯记》之中。各位可还记得王靖年次子?此人名王晏,父亲离开时刚加冠。十三年后,王晏调任南疆,为南祺县令。百黎自古莽荒,多为蛮夷未化之族,其中以南祺‘海黎’之族尤甚,不服王化。可王晏到任后,深受爱戴,卓有政绩。

“某日,王晏与当地海黎交谈时,得知十三年前,有人于海上救下一人,此人胸有七痣,正与晏父相同。问及时间,乃夏一月。王靖年春二月于东海出发,如何在夏一月只身漂浮至南海?故王晏不信此人为己父。海黎言其人醒后突发癫症,披头散发,奔走伤人,口中只喊‘笔记笔记’。王晏愈发疑惑,问此人所在,言其六年前溺亡于海湾,众人埋之。唯搜得布帛一片,有细密小字,海黎皆不识字,收于家中。王晏观其布帛,上书出海访山之事,并思念妻儿之语,后题‘靖年’二字。王晏看罢,泣涕如雨,寻得敛葬之处,掘其父之尸骨,迎回宗室。

“布帛上的文字,正是《靖年海行笔记》。”

赵秀才说完。众人一阵沉默,只有蟋蟀窃窃私语。

“即便是疯了,还记着航行笔记,想为大夏留一些记录,以此复命。镇南将军精忠至此,可敬可叹啊。”一人感慨。

八字胡却叹了一口气:“我也对此‘东海寻山’之事略有耳闻,不过我听说的版本却是,景帝忌惮王靖年功高盖主,盘踞在南疆养虎为患。借着寻山之名,就是要他死在海上。王靖年再也没有回来,他手下的势力也被景帝一一消解。”

秦老头说:“轮到小老儿了,小老儿的故事,似乎与前面二位的有所关联。”“哦?”大家来了兴致,又听秦老头说了起来。

诸位都知道,前月闹了大水灾。但在八百年前,发生过另一场更大的洪灾。那次洪灾的原因却不是连绵大雨,而是……一条鱼。

昶河的入海处唤作“扇子口”,有座港口城市“沂城”,正巧,也是在后世的临州奉清附近。沂城最出名的景,要数一年一度的大潮。

每年春季,海风肆虐,便有大潮汹涌。海面广阔,首先看到的是远处一个白点,不一会儿白点变成了长而直的白线,在海上拉出一道平面。人们耳中听到细微的嗡嗡声,嗡嗡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沉闷厚重的轰鸣。数丈高的水墙伴着轰鸣推移而来,前浪未落,后浪已至,一浪推一浪、一层叠一层,越攀越高越攀越高,将天空都遮住。潮声震耳欲聋,远胜过惊雷炸响,观潮者浑身被海水溅湿,满眼是浪潮,满耳是潮声,就连鼻子里都是一股潮水的腥味。有文人形容沂城大潮:“海君临阵,八驾蛟龙;素军附从,前后络绎。波翻云扰,纷纷然如万马之腾跃;浪涌江回,飘飘乎似兵车之驰行。”大潮之势,磅礴至此。

某夜,全沂城的人突然听到一阵巨响,第二日出门一看,好家伙,扇子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狭长的青色长洲,矗立如山岭,几乎把昶河入海口堵住。  20421/10788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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