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周玲玲的蜕变

这是周玲玲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没有爸爸陪伴的生日。她看着满桌菜肴和一口未动的蛋糕,不断恳求妈妈给爸爸打电话,但周枫叶紧紧握着手机,就是不肯松开。

周玲玲着急了,她用力摇晃着默不作声的周枫叶,撕扯着她的衣服,不断哭闹。她质问周枫叶:今天的两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个女孩也管自己的爸爸叫爸爸,为什么警察都喊爸爸张瑞民,为什么她们要骂她狐狸精,骂自己小野种,为什么今天要让爸爸跟那两个人走......

周枫叶回想着女儿这一天的经历,心痛如割,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此事,便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由她把鼻涕眼泪蹭在自己身上。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着,周玲玲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周枫叶睡着了,房间安静地只剩下时钟“咔哒、咔哒”的声响。当她看到墙上与时针重合于12点的分针再次向前移动了一格,握着电话的手一下子松开了,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奔涌而下——周枫叶没有想到,这一次她赌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这么多年,周玲玲的生日张瑞民从未缺席。在这一天,不管多重要的事情,在张瑞民眼里都要为女儿生日让路。也正因如此,尽管张瑞民从未在婚姻上给过她什么承诺,但她并不觉得有所缺失,也不曾牵怪。毕竟,她们当年之所以错过,是由于自己的父亲横加阻拦,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定。她庆幸缘分让自己能够再次遇到张瑞民,而更让她感动的是,他不仅没有嫌弃自己已婚妇女的身份,还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所以,她从未怀疑过张瑞民的话,她相信张瑞民不和陈琳离婚完全是因为女儿张晓艾。她理解张瑞民的难处,不想给他徒增烦恼的心情也是真的。同为亲生,非要逼迫一个父亲舍弃其中一方这样残忍的事情,她周枫叶做不到,也会于心不安。

没有哪个孩子是自己决定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以及以什么身份来到这个世界的。父母的过失不该由孩子承担;父母的纠葛不该让孩子面对,这,是她的原则。因此,十几年来,凡是关于张晓艾的事情,周枫叶从不多嘴,也从不攀比,她对张瑞民说:“只要玲玲觉得你是合格的爸爸,那你就是,至于你怎么对待晓艾,那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不过,我也真心希望她同样觉得你是个合格的爸爸。”秉持这样的思想,一直以来,只要不牵扯到周玲玲,周枫叶都心甘情愿让步;即便牵扯了,如若只是小孩子想同爸爸闹闹情绪,她也会主动帮着张瑞民解围。

陈琳此次的做法触碰到了周枫叶的底线,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三口之家就这样土崩瓦解。陈琳毁了的不仅仅是她周枫叶的名声,更毁了她女儿的人生。她的女儿才十三岁啊,原是那么乐观、活泼、无忧无虑,她本应该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是如今,她却要被迫直面一个自己也许都不是很理解的尴尬的身份,被迫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公非议,这对她幼小的心灵将造成多大的伤害啊!她越是心疼女儿,对张瑞民爽约女儿生日的行为就越是难以原谅——他难道想不到,此时的玲玲有多么需要依靠他这个爸爸的关心来获取内心的安慰吗?!

那晚,周枫叶彻夜未眠。尽管站在法律角度,她是第三者,可站在爱情角度,陈琳才是那个真正的插足者。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处理陈琳母女的事情上,她真的已经仁至义尽,退无可退了。她对张瑞民除了爱别无所求,她不求他离婚,哪怕担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她都心甘情愿。在这段关系里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如此卑微了,陈琳依然容不下自己,要这样咄咄逼人。她忍着委屈和怒火,主动提出让张瑞民送陈琳母女离开,一来是她的确不想看着张瑞民左右为难的样子,二来是她坚信张瑞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给女儿过生日。她想通过张瑞民的选择让陈琳明白,她的胡搅蛮缠是换不来老公的真心付出的,更撼动不了她周枫叶和女儿周玲玲在张瑞民心中的位置。

然而,她错了。她预感到,倘若自己再不做出改变,她和女儿的生活也许很快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张晓艾的百般纠缠,张瑞民在老家足足拖延了一个星期才得以脱身。为了避免更多纷争,他只是得空给周枫叶发了个短信,直言自己要晚几日回去,并没有做过多解释。他原以为,周枫叶向来善解人意,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定能理解他此时的难处,却没想到事态恶化的速度远超出他的想象。

站在周玲玲的角度,她是何等的无辜。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她的爸爸姓张而不姓周,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私生女,更不可能想到父母的关系在当下社会其实是违背公序良俗,甚至是违法的。那个男人是她呀呀学语时便喊着的爸爸呀;相册里的照片告诉她,打从她出生的那一刻,那个男人就陪伴在她和妈妈身边啊;尽管这个男人平日很忙,可是她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和这个男人有关的啊······那明明就是他的爸爸呀!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抢走了她的爸爸,而她却要被别人骂为“野种”,忍受无处不在的议论和异样眼光,这不公平,这根本就不公平啊!

事后,周玲玲只去学校待了一天,就再也不肯上学了,因为她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听课。她觉得身边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写满了嘲讽;她的耳朵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复读机,不断重复着“婊子、野种”这样的谩骂;她的眼泪会在她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眼看着女儿日益严重的精神状况,张瑞民和周枫叶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并被确诊为应激性情感障碍。

为了治疗,也为了避免周围人带给她二次伤害,周玲玲休学了,张瑞民把她们娘俩带到了杭州和自己一起居住。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周玲玲开始跟着私教学习英语。张瑞民的其目的有二:第一,他希望给女儿找点事做,分散一些精力,从而避免总是沉浸在不愉快的回忆里;第二,他计划尽快送女儿和周枫叶出国。张瑞民认为,以第三者和私生子的身份生活在中国的文化体系内,于她们母女二人而言无异于背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就极可能再次遭受道德的审判的威胁,他觉得西方相对开放的价值观也许更容易接纳她们,被攻击的风险也会大大降低。

周枫叶认可了张瑞民的建议,于是,周玲玲便有了这一年苦学英语的经历。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作用下,周玲玲不仅克服了心里障碍,还出落得更加自信了,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凤凰涅槃重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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