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所谓好心

说完,解下腰间系着的酒壶,与秦连生摆在一旁的水碗碰了一杯。

阿福眼见着心上人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殷勤,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家少爷身上,暗自懊恼。

一旁的琴姑却很开心,秦连生脾气好,最重要的是脑子不错,着实像个做上门女婿的不错人选。身体差也没事儿,借个种而已,后面自家姑娘还能挑更俊俏的。

秦连生从善如流,端起水碗喝了一口,道:“宁小帮主还可以用这打发上门找麻烦的那些人。”

“上门找麻烦的人?”宁小帮主闻言一愣,放下酒壶,看着孟泽身上的官服才反应过来,道:“你是说那些找上门儿的官兵吧?无碍,我一个当土匪的,怕什么官儿?!”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瞟了孟泽一眼。

孟泽晓得宁小帮主这是在嘲讽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却和她一个土匪搅和在了一起。但他心中坦荡,仰不愧天,下不愧地,更无愧于他治下的百姓,毫不退缩的直视回去。

宁小帮主顿觉无趣,收回眼神。

对这两人打的机锋,秦连生只当没看见,宁小帮主瞧不上孟泽与她何干?正好她也觉得孟泽做她姐夫勉强呢!说起正事:“如今,咱们毕竟在做生意,还是要做的长远些好。难免跟官打交道,还望宁小帮主受些委屈,就用这海带苗跟他们周旋周旋。”

宁小帮主晓得此时大局为重,痛快应了,拿着阿福殷勤献上的由秦连生烤出三筒竹筒饭大阔步离开。

只留下阿福仍站在竹屋前,恋恋不舍的看着那艳红色身影愈行愈远。

……

秦府偏院,顺着一缕极细的白烟往内走,檀香混合着墨香越来越浓。透过绯色珠帘往里瞧。

一个云髻峨峨,雪肤纤腰的美人正不紧不慢,一点点将黄表纸扔进碳盆。火苗趁势蹿起来,光色乍白,又归于鹅黄。而从始至今,美人的脸色却丝毫未变,半分未被火光惊扰。

“小娘,您是在祭奠宋小娘子吗?”柳绿试探着问,悄悄打量着周姨娘的脸色。

自从宋小娘子身死,那些流言在整个莱阳县弥漫。周姨娘便日日都在烧纸,又从未说过原由,整个人从外看着平静如常。但柳绿是身边人,隐隐能感觉到周姨娘内里有狂风暴雨在呼啸。她有些担心,今日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无碍,你无需忧心。”周姨娘抬头看了柳绿一眼,晓得自个这个忠心的丫头是怕自己把事儿憋心里憋坏了,语气平静地回。

说着垂眸,施施然又拿了一叠黄表纸,对折,放进火盆。眸中无悲无喜,映着逐渐舔舐黄表纸的火苗,继续道:“只是想起些往事罢了。”

“姨娘。”门外刚传来娟姐儿莺啼般的呼唤,转眼便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扑进了周姨娘怀里。

周姨娘被撞的一疼,脸上沉郁一扫而空,咯咯笑着把莽撞的女儿从怀里提溜出来。点点娟姐儿被外面的冷风吹的发红的鼻尖儿,道:“你当你姨娘是铁做的不成?这么冲过来,把我都撞疼了。”

“那我给姨娘吹吹。”娟姐儿闻言心里着急,真以为自己把自己娘撞伤了,忙嘟着嘴变便往自己脑袋撞得地方去。西瓜小说网首发 www..

“最近,这小丫头脚程快了不少。”秦连生裹着袍子,瑟缩着进门,快步走到炭盆前,继续道:“说好一道走。她可倒好,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秦连生一进门儿便告状,欺负小孩儿不带嘴软的。

“明明是哥哥走的太慢了。”娟姐儿扯着周姨娘的衣袖,瞪圆一双眼,巴巴看向周姨娘。

“好,是哥哥走的太慢了。”周姨娘搂紧怀中的小人,道。

娟姐见这回自己姨娘没偏帮秦连生,从秦连生示威似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我这是让着你。你想想,哪回的蜜饯小食我和姐姐不是紧着你先吃的?这回也一样。”秦连生此时倒是有了一个大人的觉悟

娟姐儿被绕糊涂了,觉着哥哥对自己这般好,自己刚刚还一昧争强好胜着实不该,心中十分愧疚,默默低下头躲进了周姨娘身后。全然忘记是秦连生先挑起的战火。

该打!连自家年龄这般小的妹妹都如此糊弄!周姨娘给了秦连生一记警告的眼神,顺带提醒,“这些时日天气是越来越冷,可不能像今天这般,还慢慢在外面晃悠。仔细冷风灌进去,着凉。到时候又要让你娘担心。”

这盘秦连生倒是乖了,默默点头。若自己真生病了,周姨娘,孙氏,还有秦嬷嬷,这三个人恐怕得合拢一团念叨,自己可有得受。

“那些难民的粮,我已经安排人发下去了。”周姨娘转身从内屋拿出一册蓝皮账薄,递给秦连生。

秦连生恋恋不舍把手从火堆旁移开,接过账目翻看。支出,收入,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秦连生合上账铺,满意地连连点头。她让周姨娘来管这事儿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

“还有这个。你要的我们家所有仆人的身契。”周姨娘示意柳绿将抱来的一个大黑檀木盒子放桌上。

秦连生打开,大致翻阅了一下内容,便让阿福收了起来。

周姨娘抚着娟姐头上柔软的头发,慈爱的看着秦连生,温声道:“你放心,都是照着你说的,严令那些难民排队。要求他们做工换粮。要不就没有粮领。没发生一起哄抢踩踏的事故。”

秦连生刚还有些担忧,闻言心下大定,忙道:“多谢姨娘。”

周姨娘看秦连生脸色微红,晓得他是为刚才的不放心愧疚,直用帕子捂着唇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言谢?”

……

莱阳码头,北风烈烈,呼号着裹着江上寒气向岸边涌。难民领了粮便连忙向自家窝棚赶去。县里还发了床棉被,躲在窝棚里裹着,好歹能抵去几分寒意。

县上还剩下的几家乡绅不甘秦连生一家独占了好名声,也摆了粥棚,搅着锅里没有几粒米的汤水。吆喝着让难民来喝。直接领粮,他们可舍不得。

“你!还不来喝?”一上午,一个人都没来。穿着绫罗绸缎的乡绅等得不耐烦,呵斥旁边急匆匆跑过的一个难民。

难民冷的发抖,只想往窝棚赶,半步未停。

乡绅见自己说的话不管用,竟让旁边的打手把难民的路给堵了,道:“施舍给你东西还不要!给脸不要脸!”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听了这话,难民怒目看向乡绅。

“哟,还是个胆肥的!把他给我拉过来,灌粥。”乡绅说着,支使身边家仆舀粥。

旁边的县民看不过去,仗义直言道:“万财主,别人不想喝便不喝。哪有硬灌的道理?”

“与你何干?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万乡绅嗤笑一声,道:“一个难民而已,我想让他喝他就得喝。”

万乡绅此言彻底点燃了县民心中的怒火。因着增税,家家心里都不好受。如今可好?还有只苍蝇来惹事。

若是过去,他们或许就忍了。但如今,他们可是连知府都能斗倒的人,还怕一个乡绅?斗不过朝廷,硬按不了朝廷减税,搞一个乡绅还是可行的吧。

“管了又如何?”一县民停下编草绳的动作,踢开屁股下坐着的凳子,道。

万乡绅却完全未认清自己的处境,梗着脖子道:“我好心好意熬了白粥给这些难民,他们拒绝,是他们不识好人心。你们这群人却还帮着难民,讲不讲道理?”

“道理?”县民们冷笑,你一言我一句道:“是谁没有道理?”“说是好心,看看你们锅里有几颗米?”“已放了几日了,都能闻着馊味,这是救人吗?分明是害人。”

被撕破了伪善脸皮,万乡绅索性不装了,恼羞成怒道:“我可是秀才出身。你们一群刁民,竟敢跟我叫板?!”说着呵斥,旁边还愣着的打手,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围观县民好斗的血液顿时被点燃,你传我递,不一会儿手里都拿上了不知从何处搜罗来的家伙事儿。

几个打手迟迟未敢动手。县民不通武术,但架不住人多,乌泱泱一片,看着着实骇人。他们都是真真切切见过血的,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再清楚不过。

“冲啊!老子给你发那么多工钱,都吃狗肚子里了?!”万乡绅可不管打手心中所想,见打手们还未动手,愤怒催促。

打手们想着沉颠颠的银袋子,又见着县民手中的都是些木棍、扁担甚至板凳等杂物,心中给自己提气:莫慌,对面都是一群杂牌军,搞不成事儿的。

提着刀,硬着头皮,便冲了上去。

刚开始确实砍伤了几个县民。但是,随着县民的援军——一群难民到来。打手很快就被按了下去,个个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还有万乡绅,见势不妙,本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被眼疾手快的县民瞅见,一扁担便敲了下去,边敲边喊:“主谋想跑!”

这哪能行?县民闻言忙转了目标,手、脚、扁担、家伙事儿全部招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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