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探南怀观

东都之西是绵亘蜿蜒但是不太高的函山,东都之北就是高耸的翠云山。翠云山,周极五十余里,山高四百多米,坡陡林密。

有清泉、溪流,可眺望函山夕照,俯瞰泯水蜿蜒,从来就是东都名胜地。

翠云山极盛之时,山中寺庙道观逾百座,摩崖雕刻随处可见。尤其是每年三秋节,人们扶老携幼,争相登高。

只可惜万事盛极必衰,几十年前,翠云山一场大火,山中寺观损毁过半,伤亡不计其数。此后,各种妖邪鬼怪故事层出不穷,这座名山一点点衰败下去。

当下,展现在云长影等人眼中的翠云山,只有遍布山间的摩崖石刻和脚下时断时续的青石山道,隐约透着昔日东都第一名胜地的气象。

他们要去的南怀观过去就不是翠云山上的名观,当下更是无迹可寻。

先去探路的军士费了大力气,才从山下村子里找到一个熟悉路的村民。

那村民说南怀观虽然不大,可那年山火后又撑了许久,直到他小时候还有十来名道士,香火也不错。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三十多岁的村民得意的挺了挺胸膛:“的亏遇到我,村里可找不出几个找得到地方的人。”

那些道士时不时到村里来换点粮食,他被大人指使着去送过几次东西,这才熟悉。

村民说那观在后山半山,不高,但是路很崎岖,已经好些年没人去,路也被杂草掩埋了。

云长影和司徒凛带了四名军士,两人在前用借来的镰刀砍草开路,如此轮换,一行人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听村民说:“到了,看到那边那段红墙没?”

司徒扶着腿大口喘气,歇了一会才说:“一个道观,弯弯绕绕藏那么深,有香火吗?”

那村民呵呵笑着:“我们也不懂,不过我小时候时不时有人来找南怀观。好几次都是我带他们上去的。那些人穿着周正,带一回路,能给一块碎银子,可惜最多带两回,他们就认得路了。那会这条路没那么多草,好找。”

“嗬!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地方么,那么灵验?”

村民挠挠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村里的人求什么,都是村头土地爷爷那里烧柱香。还有村头那颗老杏树,那年岁老大了,树精爷爷灵的很。”

“那些外头来的人可有说过他们去南怀观求什么?”

“没有,我当时就一个小孩子,谁和我多说呀。那些人都是闷头赶路,还经常挑着好多东西,这地总得走小两个时辰,不赶着点天黑前下不了山。”

说话间,已经到了观前。

司徒又嗬了一声“这观可有点气派啊!”

因为地势原因,南怀观不太大,但殿堂修的特别气派。殿前两个高大的铜香炉,荒废二十年,仍有金光。

东侧临崖更是修了一栋三层楼阁,飞檐斗拱,脊兽迎日。

司徒看来看去,皱眉道:“我是不太去道观,你们来看看,我怎么觉得这地布局那么奇怪啊。一眼看过去,愣是看不出哪座是主殿!”

观内地面都铺着长条石,缝隙中杂草丛生。几人走了几步就发现奇异之处,观前树木不多,正午的阳光洒满山路,可一入观中,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顿时凉了几度。

云长影皱眉道:“这个观里的人不喜欢晒太阳么,怎么每个方向都有东西档光。”

西面山壁峭立,东侧是三层楼阁,南面,也就是他们进来的地方,则有两株大树,树冠舒展开来,覆盖了几十平米。可以说完美的遮挡了阳光照进这个道观。

带路的村民呵呵笑着:“这地方就是凉快,后面有口井,那水又甜又冰。”

又一指三层楼阁:“贵客都到那里头去进香,最上头有个可大的神像,威风凛凛。道长带我去磕过三个头,说保我不被欺负。”

云长影心说那栋楼是正殿?这什么玩意,谁家道观坐东面西是正殿?

兴许是不见阳光,几个人都有些心慌,云长影深吸一口气,说先去正殿看看。

两个军士上前一推门。

一声巨响,灰尘四起。

军士被扑了一身一脸的灰,扑到旁边拼命咳嗽。

几个人站到门口,见烟尘之后是一个蛛网悬挂,不见光亮的房子,借着门前一点天光,隐约可见地上散落着些疑似肢体的东西,深处祭台上有绰绰人影。

司徒凛咽了口口水,低声道:“这鬼屋也太真实了吧。”

云长影则看着朽败到不经一推的门,心想,好歹不会遇到关门杀了。

一踏进那楼,地上厚厚一层灰,每一步踏出都是烟尘四起,空中到处都吊着蜘蛛网,一不小心就糊一脸。

云长影留下两人连着那个带路的乡民在外头警戒。他一直喜欢看悬疑类故事,主配角们探鬼屋不留人就是作死。

虽然一扇门已经躺地上,其他的窗子也是一推就散的样子。可谁没看过几个鬼片,里面多的是鬼怪一出来,别说门板,临空三十米召唤一块床板都能给你堵死。

真走进去了,大殿的阴森感减弱了几分,散落地上的是年久失修后坍塌的神像的残块。

云长影对道观实在不熟,绕了一圈也没看出是哪些神灵。还是司徒捡了几个牌位,擦了半天灰看出是三清。

虽然到处都是积灰,云长影却发现香炉中并没有什么香灰。不像是道士临走前清理过,反而像是,很少有人来上香。

大概看了一圈,没有在大殿发现什么,司徒凛指指上面:“要上去么。”

“要”,他还记得那村民说最上面,也就是三层,有特别灵的神像。

“这楼梯还能走么,会不会一脚踩上去就塌了。”

一个士兵笑了起来:“将军放心,小的们探过了,有些木头朽了,大体还是能走人。这扶手,尤其结实。”

尽管有四个大男人,走上楼梯的时候,云长影都有点打退堂鼓。楼梯每走一步都有吱吱嘎嘎的声音,到夹层的位置,一格台阶朽裂,司徒禁不住惊呼了一下。

然后,呼啦啦一群蝙蝠飞出来,带着灰尘和腥臭的气味。

断后的士兵被惊得差点滚下楼。

“要不,别上去了?”

云长影觉得刚刚一只蝙蝠就是擦着他得脸过去的,细细绒毛的触感还在,觉得又恶心又恐惧,回了句:“也行,明天多带点人,好好打扫一下再看。”

司徒凛啊了一下,心说明天再来,又来回爬六七个小时山?

想到这里,对这栋楼的恐惧也少了几分,他跟着探路得士兵三两步上了二楼,大声道:“我看这里也没什么,来都来了,转完了再说吧。”

二楼三楼,转瞬看完,的确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比底层干净许多,司徒站在三楼的窗前,嘀咕一句:“这里道士真不能晒太阳啊,窗子都开在西面,我还说上来能看看山崖那边有什么呢。”

云长影抬着头看了一会,也许是因为做了五年多的房产销售,他对空间大小很敏感。

“不对,这个三楼太矮了,上面还有一层。”

果然,没一会一个细心察看的士兵指着一处楼板:“这里能上去,看那里还有一小截铁链,是那种一拉就能成梯子的。”说完果然在一边找到一个前端带着钩子的竹竿,钩住锁链用力一拉。

又一阵尘土飞扬,和一窝蝙蝠惊飞后,四楼展现在大家眼前。

拉下来的梯子质量还不错,反正让司徒找不到不上去的理由。云长影又命一人守在下面,自己三两下爬了上去,然后楼上传出他略显惊诧的声音:“司徒,快来看,这是什么!”

南怀殿主殿四层的神龛上是一座怪异的神像。

神像做武将打扮,双臂独腿,站立在一堆头骨之上,下有黑云环绕。

神像脖子上,手臂上,头上,都带着人骨骷髅穿成的装饰品。

他一手持枪,另一手托着一只长大嘴巴吐着舌头的蛤蟆,蛤蟆舌尖上还沾着一只人头。

神像背后是一整幅的壁画,尸横遍野,骷髅堆砌成山。

在骷髅堆成的高台上,几个锦衣华服的人正在跪拜这个神。

司徒倒吸了一口冷气:“食脑大仙……我的妈呀。”

山林,荒观,高楼,邪神。

云长影打了个寒噤,第一反应是摸手机拍照,然后就——想念科技时代。

“云兄,我们先下去吧?”司徒的声音都有点颤。

“下去,先下去。”虽然这地方显然是多年没有人到过,可他还是忍不住脑补黑暗里扑出来一个食脑怪的下场。

幸好,恐怖的事并没发生,几个人顺利出了楼,一时间觉得这个不见阳光的小广场都那么光明舒服。

司徒凛抹了一把汗:“还看吗?”

“再转转,然后下去召集弟兄,通知府衙,明天再来。”

从楼里出来,云长影的精神状态也稳定了很多,南怀观还有好几个殿宇,一想到四楼上那个邪神的样子,他实在没勇气再去推门。

几人绕着房子在观内转了一圈,果然看到村民念念不忘的甜水井。井口已经被大青石封住,从缝隙看下去隐约可见水光。

除此之外,最值得研究的是几块碑,但是常年无人,碑上青苔覆盖,更有当腰断裂,躺在杂草丛中的。

此时已到未时三刻,村民催着他们赶在天黑前下山。说这后山有点邪门,村民们都不敢走夜路。过去来参拜的香客赶不及,都在观内留宿。

云长影心想在这个地方过夜,他宁可赶夜路。

一群人刚从偏殿后面转过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个新人,麻布衣服,身材瘦小,正是入城那天在会宾楼前遇到的岭南客。

一名军士喊了一声:“站住!”

那人愣了一下,转身想跑,兴许是意识到山路一条无处躲藏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忽然又一个回身。

云长影略过一丝不安,喊了一声:“别追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那人身上窜出,军士连刀都来不及拔出就被穿过手臂,一声惨叫,踉跄了几步。

黑影没有任何停顿,朝着几人窜过来。

云长影长刀出鞘连挥几下,一刀正中怪物,和那日在越国公府上一般,黑影被劈散,但是不等他补刀,又快速聚拢,一头钻进地下。

司徒又惊又怒,喊了声:“抓住他!”

云长影持刀警戒,补了句:“格杀勿论!”

那岭南客一声冷笑,身上又窜出两条黑影。士兵们面对这行动迅捷,毫无实体的东西,完全无从着手,只能在身前拼命挥动兵器。

那怪物倒也畏惧刀剑,半悬空中,伺机而动。

最初受伤的那个士兵已被同伴拖起来,好在伤势不重,持着武器和众人结成军阵。

这么一拖,那岭南客已从门前消失。可他放出来的三个食脑怪依然虎视眈眈,大有要在这里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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