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

来人说话也很简洁, 直接就开口道:“提点,皇上薨了,中声, 还请您提前有个准备才好。”

李用和听到这话,便知道这内官口中的中贵人是谁,正怀政,周怀政此人, 与皇后一直不对付,自,他就主动的和自己靠拢,其中有段时间, 甚至还想拉,拥立太子。

之深,因此对于周怀政派出来的人所传的话, 李用和还是比较信任的, 他沉默片刻,立达, 也请内官替我向中贵人转达谢意, 请告诉中贵人放心,。”

,听到之后就一拱手, 然后迅速告辞离开。

李用和亲自将人送出门去, 看着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心却是沉甸甸的。

李用和没有耽搁时间,立刻让人去给寇準送信,同时将家中的护院都召集起来,让他们今夜一定要警醒着些, 守好家中门户。

等吩咐完毕之后,李用和又急忙去后院洗漱,他得随时准备好有所动作了。

李用和去洗漱的时候,遇上了也被吵醒的瑶娘,瑶娘看起来十分紧张,一边亲自服侍他洗漱,一边低声问他:“郎君,出了什么事了?”

李用和握了握妻子的手,低声道:“官家薨了。”

瑶娘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面上的神情也空白了一瞬,但是她又很快回过神来,紧紧握住了李用和的胳膊:“郎君,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用和握着瑶娘的手,低声安慰:“别怕,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官家的身后事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任谁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瑶娘听着这话,这才仿佛被安慰到了一般,缓缓松了口气,李用和洗漱完毕,又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前头书房议事了。

瑶娘下意识也跟着走了两步,李用和见她还有些魂不守舍,立刻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时间已经太晚了,明日家里的事情还要靠你把控,我只怕一整日都不在家,你得好好休息。”

瑶娘此时已经紧张的无以复加,听到李用和这话,倒像是找准了自己的目标似得,立刻点头:“郎君放心,我会管好家里的事情的。”

李用和自然相信妻子,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踏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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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对整个汴京城的官宦人家来说都是一个不眠夜。

李用和当夜三更刚过,便被寇準叫了过去,两人商议了许久,这才离开。

而等他离开寇家没一会儿,又被刘美叫去了刘家。

他匆匆忙忙赶过去,刘美还有些不满意:“怎么来的这么迟。”

李用和也只能尬笑着用睡得太沉推诿过去。

刘美也没搭理他,要知道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降至了冰点,今日刘美叫他过来,也不过是因为皇后的嘱托,所以他也不管他到底为何来得晚,只是道:“皇上驾崩,过一会儿,你得与我一起入宫哭灵。”

李用和一听这话,立刻做出震惊表情,然后又用袖子一擦眼睛,立刻有滚滚热泪留下。

“陛下,怎,怎会如此啊!”

见他这副样子,刘美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演戏太过,但是这话当然不好说到明面上,因此撇过眼去不看他。

李用和流了一会儿眼泪便也收住了,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发呆,从外人看来,倒好像是悲伤至极无所适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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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儿,便收到了宫里的传信,两人也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往宫中去了。

外头的天还是黑的,走在路上,更是寒风凛冽,轿子在宫门外就停了下来,两人便也下轿步行。

刚一下来,刺骨的寒风便当头打在了李用和脸上,李用和只觉得面部一阵阵刺痛。

他低着头跟在刘美身后,两人一齐入了皇城。

他们这一路是直直往皇帝的寝宫福宁殿去的,李用和一边走,还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如今宫里的氛围也很紧张,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宫女太监们来去匆匆,却一点动静都不敢带出来。

如此也可见刘皇后对皇宫的控制之深。

两人很快就到了福宁殿,刚一进殿门,便听到里头震天响的哭嚎声。

这哭嚎声之悲切,李用和乍一听都不由生出些许哀意。

等走进了看,发现殿外已经跪了一地的身着孝衣哭灵的人,都是福宁殿里伺候的,而廊下则是站着几个人,等再走近些,这才看清,正是几位相公。

这几位相公李用和都不大熟悉,唯一认识的,也就只是寇準,而寇準见他进来,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更多眼神交流,李用和自然也明白寇準的意思,立刻垂下头,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李用和与刘美就这么也走到了廊下,刘美此时可得意了,但是因着皇帝还尸骨未寒,自然不敢展现出来,只能与打头的寇準拱了拱手:“寇相公来得早。”

寇準此时面色严肃,看也不看刘美,只淡淡道:“山陵崩,寇某不敢不重视。”

刘美被堵了个没言语,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寇準一眼,然后再不多言。

几人一番交锋,刘美便落到了下风,但是其实此时的局势对于寇準来说,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对他信任有加的皇帝没了,他与刘后则是实打实的不对付,日后他这个寇相公的相位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就在暗潮汹涌之时,里头终于传他们进去了。

寇準打头,几位相公随后,刘美和李用和跟在最后头,一齐入了内殿。

进去时,发现刘皇后正流着泪跪在最前头,之后便是太子,以及其他宫嫔,寇準几人一进来,也急忙上前给皇帝灵位磕头哭丧。

寇準一个小老头,更是哭的肝肠寸断,仿佛要哭死在灵前。

李用和可没有这么丰富的情感,只能再一次使用了自己涂在袖口的洋葱汁,硬生生把眼泪逼出来。

等哭了一通之后,皇后这才流着泪劝解:“几位相公都是国之栋梁,不可如此哀切,如今皇帝大行,最要紧的,还是要稳住朝中局势啊。”

寇準一听这话,却是转头拜向太子:“如今先皇已逝,还请太子继位登基,以正国本!”

灵前拥立太子登基之事,倒也是十分正常的程序,但是寇準接在皇后那句话之后就拥立,已经明显能看出他与皇后之间的隔阂。

而皇后在听了这话之后,也是立刻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不过还是很快遮掩了过去,垂眸继续拭泪。

至于太子,却是一惊,急忙摆手:“父皇尸骨未寒,我为人子,只愿灵前尽孝。”

好嘛,三辞三让来了。

这对于文官来说,正是专业对口的项目,因此几个相公立刻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的证明,只有太子登位,稳定朝局,才是最好的孝道。

而太子三次推辞之后,也终于架不住群众拥立,在灵前登基,称为嗣皇帝。

而刘皇后,也被立刻尊为刘太后,称为真正的后宫第一人。

嗣皇帝对着太后行了大礼,而太后则是流着泪将嗣皇帝扶起身,握着他的手道:“我的儿,只愿你不要辜负你父皇的一片慈心。”

嗣皇帝流着泪答应,而此时,他的眼神也在太后身后的那群宫妃身上划过,在看到跪在角落的宸妃和惠国公主之时,他眼眶一热,心里却也明白,对于母妃和妹妹,他如今只怕是都不能太过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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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系列流程走完,大行皇帝的葬礼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寇準和几位相公则是接着商议丧事的名目,要将嗣皇帝拉过去商议。

刘美一看这个情形,立刻坐不住了,站出来道:“如今皇帝年幼,此等大事,还是请太后娘娘做主吧。”

寇準一手拉着嗣皇帝,神色冷凝:“皇上虽然年幼,却也是一国之主,更是大行皇帝的亲子,为父尽孝,有何不可?”

刘美转头看了刘太后一眼,发现她眉目低垂,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立刻有了底气,站出来也一把拉住了嗣皇帝的胳膊,理直气壮道:“先皇驾崩之前,将国事都托付给太后,如今皇上年幼,只怕不能亲政,正该由太后辅佐,诸位相公何故违背先皇遗命!”

寇準听完立刻怒道:“我等为一国宰相,却并未听闻先皇使太后辅政!”

一听这话,刘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着一旁一个内官使了个眼色,那个内官立刻站了出来,手捧一卷明黄圣旨。

“这是先皇遗命,尊皇后为皇太后,军国大事权取皇太后处置”

寇準走上前去,一把抓过那道遗命,打开一看,洋洋洒洒一大堆,的确是让皇后代管朝政,可是即便是遗书也可能是伪造的,寇準压根不信,立刻道:“我等身为宰辅,却是从未听过此道遗诏!”

这话说完,侧殿有两人走了出来,一个是副相王曾,另个则是枢密使丁谓。

丁谓与寇準之间的龃龉极深,见着他出现,寇準心下便是一沉,知道只怕事情有变,而一旁的王曾身为副相,之前的官声一直不错,没想到今日也会出现在此处。

王曾此时见到寇準也是有些汗颜,可是事已至此,他绝无转圜之余地,他也只能上前对着寇準行了一礼,语气干涩道:“此的确为先皇遗诏,下官亲耳所听,亲笔所写。”

丁谓阴仄仄的看着寇準,眸色暗沉:“寇相公,难道你连先皇遗命都不从了吗?”

寇準一下子就被这话给激起了火气,张口就想要怒骂丁谓这个小人。

但是此时太子却一把握住了寇準的手,低声道:“寇相公,此遗诏,的确为先皇口述。”

寇準一惊,看向太子,却见他对着自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而嘴上却还在道:“父皇还在世时,就曾与我说过,母后明断朝政,我又实在年幼,日后还得母后辅佐。”

见着太子都这么说了,寇準还能怎么样,而且他也猜出,如今太后只怕已经掌控了整个皇宫,甚至于朝堂之上,也有不少太后的党徒,左思右想便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即是如此,便是臣失礼了。”

刘太后看着寇準,眯着眼睛笑了笑:“寇相公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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