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

张鹤龄如果想做什么事, 那行动力还是很快的,他很快就找了个机会和件事。

当然了,肯定不是直楞楞的问大外甥, 我的儿子能不能娶你小姨子, 而是先谨慎的。

“如今说儿越来越大了, 竟也该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这甥拉家常的时候提起来的话。

皇有兴致, 他如今本就年少,之前都是旁人操心自己的事儿, 如今骤然间可以操心比他年纪,他自然兴致勃勃。

“表弟这个年岁, 的确该成婚了, 舅舅家里可给表弟看好了人家?”皇帝一本正经的做出一副关切模样。

张鹤龄浅笑一声:“这到还没有,不过之前太后曾提起过, 说皇后娘娘家里有个姑娘和说儿年纪相当, 我心里没底, 便想来问问皇上。”

皇帝既然都开口问了,那张鹤龄自然不会再去遮遮掩掩,再说了,太后的这个心思,也没有瞒着皇帝。

皇帝一看舅舅这种事都来征求自己的意见,顿时间觉得很受尊重,直接笑着道:“这有何没底的,若是那家姑娘好, 那就给表弟定下,说实在的,若非舅舅与我说过骨血回流不利子嗣,我都想将秀荣许给表弟。”

秀荣就是皇帝唯一的妹妹, 太康公主朱秀荣,她比张宗说大两三岁,如今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

张鹤龄没想到皇帝竟然还有让张宗说尚主的心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皇上如此厚恩,臣感激不尽,只是正如臣之前所言,骨血回流不利子嗣,而且宗说才德浅薄,如何配得上公主呢?”

皇帝也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舅舅果然是个不慕名利的,要知道,虽然驸马自打永乐朝之后地位便下降了许多,但是此时的驸马还没到明朝中后期那种完全失去政治地位,甚至于从平民老百姓中找驸马的境地中去,成为驸马,与皇帝的亲缘关系更近一层,是十分有利于勋贵外戚与皇室拉近关系的。

而且太康公主还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妹,其地位更是显而易见,但是即便如此,张鹤龄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可见他的确没有什么私心的,至于什么骨血回流不利子嗣的话,皇帝根本没放在心上,明朝皇帝又不是不允许驸马纳妾。

想到这儿,正德皇帝也终于叹了口气,笑道:“这都是舅舅谦虚之言罢了。”

身为皇帝,自然是喜欢张鹤龄这种有本事又不贪权的大臣,可是有时候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赏赐舅舅。

不过舅舅家和夏氏结亲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如今他当了皇帝,才终于体会到当皇帝的不容易,面对一个庞大的文官群体,他现在急需有人能帮助他一起对抗这些人,说明白点就是他身边需要一些自己人。

即便外戚的身份让所有人忌惮,但是无可置疑的,张家一家子的荣辱的确是系在他一人身上,他们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效忠于自己,如果母家愚蠢不堪用也就罢了,但是如今母家确实能帮上忙,那正德帝也就不会吝于对母家的信任。

“日后朕会让夏家那姑娘多入宫陪陪母后,母后眼光卓绝,想必也能帮着表弟相看相看。”正德帝笑着对张鹤龄道。

张鹤龄见皇帝不仅同意他们俩家结亲,还这般热心,心中顿时明白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一时间也有些感动,躬身行了一礼:“臣谢过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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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很快也落到了太后和夏皇后耳中。

太后高兴的很,在她看来夏皇后得儿子看重,夏家也是个老实人家,能与夏家结亲再好不过。

而夏皇后听了也很高兴,她知道昌国公很有本事,也很得皇上的信任,想必他的儿子也不差,妹妹能嫁入这样的人家,那未来就是国公夫人,岂非是天大的喜事。

一时间俩家都欢喜,夏家姑娘也自此以后很频繁的出入宫廷。

张鹤龄的夫人王氏也被太后传召进宫几次,她见过那位夏姑娘之后,与张鹤龄道:“是个端庄贤淑的,听言谈举止,也仿佛是好好教养过的,就是有些太柔了一些。”

张鹤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姑娘应该不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并不完全符合王氏对于掌家宗妇的要求。

只可惜这世上大多数事情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俩家婚姻,有时候你本身的素质还是其次,大家要的就是强强联合,结成一家。

张鹤龄便也只能劝妻子:“性格温柔一些也好,说哥儿就是个犟种,要是再来一个性格厉害些的,这家还有安宁的时候吗?”

没错,张鹤龄的儿子虽然小时候看着可爱,长大了也对他们夫妻十分孝顺,但是这个孩子的脾气可算不上好,张鹤龄总想把儿子培养成为一个谦谦君子,但是忙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啥用,反倒有一点朝着笑面虎伪君子的方向发展,面上是一派天真单纯,内里什么样,张鹤龄也拿不准。

张鹤龄一看培养的方向有点不对头也打住了,孩子的性格他也实在是没法了,只要不违法乱纪那就随他去吧。

王氏很快也想起了自己儿子的性情,觉得丈夫这话说的有理:“确实,这孩子若是柔顺一些,倒也是件好事了。”

之后王氏入宫的积极性可比之前强多了,看起来像是鼓着劲儿要给儿子把这桩婚事定下。

宫里搞得这般热闹,张宗说虽然人在宫外也察觉到了些许,于是立刻就找上了张鹤龄。

“爹爹,家里要给我定亲了吗?”

看着一派天真无邪的儿子,张鹤龄叹息着点了点头:“你姑母帮你相看的,是夏皇后的妹妹夏氏。”

张鹤龄也想看看儿子对这件事会如何反应,因此十分坦诚的据实以告。

而张宗说听了这话之后,却并未表现出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应该表现出的害羞或者一丝丝不好意思,反倒是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夏家在京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门风很好,夏皇后也很得皇帝表哥的喜欢,和他们家结亲的确不错。”

好家伙,直接就往政治方面考虑了。

张鹤龄都不知道该夸赞自己这个儿子政治嗅觉灵敏,还是该教导儿子不要事事都看利益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夏家姑娘敦厚温婉,的确堪为良配。”

张宗说愣了一瞬,然后很快意识到张鹤龄这话背后的意味,因此立刻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扭捏道:“姑母和父亲看重的人,自然是好的。”

张鹤龄的眼神一时间极为复杂,他心里明白,有这个小子在,日后指定张家败不了,但是同时又很怕他这样下去,真的变成一个无情的政治机器只考虑利弊不考虑对错。

可是想着儿子这几年虽然脾气性格不算特别温驯,但是却也没有出格的地方,便也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点了点头,轻声道:“过几日让你母亲也带你入宫一回,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好歹也不能真的盲婚哑嫁。”

张宗说轻声应了声是,心里却有些疑惑,为何爹爹看他的眼神如此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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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张夏两家的订婚流程走的很快,翻过年去,正德元年三月,终于正式定下婚约。

张家对这桩婚事十分看重,毕竟这可是昌国公府未来的国公夫人啊,谁能轻视了去,因此在王氏的主导之下,给的礼十分重。

夏家那边也很有眼色,张家这般看重,他们也办的十分大张旗鼓,一下子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张夏两家要订婚了。

外戚合流这件事,虽然有些让人看不顺眼,但是说到底夏家也没有什么政治能量,因此文臣们也就心里嘀咕两句,倒也没有因此发表什么意见。

而张鹤龄则是趁着这个机会,领着儿子入宫给太后谢恩,毕竟这可是太后保的媒。

张太后再一次看到侄子,高兴的将人叫到跟前,先是细心垂问一遍,问问他最近吃的怎么样睡得怎么样,简直就像是把张宗说当成一个孩子。

而张宗说也乐于在太后面前装可爱,真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细细的给太后说自己这几日的近况。

太后听完之后,又让人带张宗说下去看她给他留的一些好东西,说这些东西都是给他成婚用的。

张宗说便也乖巧的跟着人下去了。

太后则是在侄子离开之后,这才看向了自家弟弟:“之前你还操心着操心那的,如今看着可不是好好的吗?”

张鹤龄一时苦笑:“是我多心了。”

张太后见弟弟认错,倒也不乘胜追击继续揶揄他,而是道:“照儿是你的亲外甥,即便再为他的臣子,你也是他的亲舅舅,一家人若是太过客气,反倒是疏远了。”

张鹤龄急忙端正态度在太后面前认错,不过他心里却也明白,和皇帝谈感情可以,但是最好还是坚守着最后那一点为人臣子的底线,否则只怕也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等到和太后说完话,张鹤龄又带着儿子去给皇帝请安。

皇帝对自己这个小表弟还是很喜欢的,今日张宗说过来,他还给表弟赐了一对玉如意,以表示对他订婚的祝贺,张宗说自然也是扣头谢恩。

之后他便又和张鹤龄聊起了军务,张宗说竟也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支持草原内部斗争的政策取得了极大的胜利,如今达延汗已经身陷与右翼的战争之中脱不开手,根本无力再去骚扰明朝,而明朝也趁机将势力范围往西边延伸,皇帝甚至最近还在考量,要不要再修一个边镇。

张鹤龄对此当然是支持的,他希望朝廷可以控制住整个河西走廊,如此明朝不管是往西的贸易还是往东南海上的贸易都可以打通了。

宋朝虽然被人骂的狗血淋头,但是他对于商业的鼓励,以及他的经济政策,却不知道比明朝高到哪里去了,虽然也和明朝一样不抑制土地兼并,但是他们却也并不完全靠农业税来维持国家运作,而是选择对商业税重拳出击,这玩意才是占大头的。

这样的思想,张鹤龄也和孝宗皇帝说过,但是他是标准的儒生皇帝,即便是对小舅子十分看重,却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言论。

可是大外甥就不同了,他从小就是张鹤龄教导长大的,即便张鹤龄名义上只是他的武术指导,可是俩人成天凑在一起,张鹤龄当然不会仅仅限于骑射的影响,而是将一些自己的理念,不动声色的灌输给皇帝。

正德帝是一个很想有作为的人,而张鹤龄的这番言论,也很能支持他去大刀阔斧的改变这个国家,所以如今刚刚改元,他就已经开始想着与西域通商的事情了。

张鹤龄则是劝他先不着急,可以先从东南通商的角度开始。

他可是记得,在嘉靖年间倭寇已经成为了大明朝的心腹大患,而这些倭寇说是倭寇,其实更多的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私底下出海,最后发展成为海商和海盗,与朝廷对抗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假倭,一部分所谓的真倭,也不过是这些海盗加海商们雇佣的打手。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大棒就是戚继光俞大猷这些抗倭名将,胡萝卜就是隆庆年间明穆宗开海禁,有限度的准许海商出海。

至此之后,倭患这才慢慢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但是张鹤龄如今却并不想再让东南沿海的人民们再经受这样的苦难了,他想要建议正德帝,开海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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