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皇家

隆科多跟着那宦官上了楼,俩人一起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宦官站在门外轻声道:“爷,佟三爷来了。”

“进来吧。”

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隆科多微微蹙眉,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等隆科多进了门,便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他紧走两步,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四阿哥。”

没错,这个找上门来的人,正是皇四子胤禛。

胤禛此时也站起身来,一手扶住了隆科多:“舅舅不必多礼。”

听到舅舅两个字,隆科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也管隆科多叫舅舅,而且要肉麻的多,但是最后那位隆科多是什么下场不言自明。

隆科多抿了抿唇,连道不敢。

胤禛见他如此恭顺,却只是浅浅一笑:“我年幼之时,一直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叫你一声舅舅也是应当的。”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道:“贝勒爷抬举奴才了。”

胤禛找上门之前,自然也是调查清楚了隆科多此人的性情,知道他本就是周全谨慎之人,便也不再为难,而是招呼隆科多坐下,又让人上茶上菜。

隆科多心里有些紧张,眼前这位爷,在历史上可是未来的皇帝,更是要了原主命的人,哪怕隆科多穿越而来多年,也见过了不少大场面,还是难免心中不安。

不过此时的胤禛对隆科多却十分客气,他本就长得白皙俊秀,平日里冷着脸的时候会显得冷峻不近人情,但是当他放缓了姿态时,又会显得亲切温和。

他并没有说什么敏感话题,而只是聊了几句家常,先是问了问佟国维的身体情况,又问了问隆科多的家庭状况。

隆科多自然一一作答,说的多半也都是好听的话。

胤禛倒也不在意他的敷衍,又继续招呼他用饭。

这顿饭吃的隆科多战战兢兢,生怕这位爷问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话。

但是事实证明隆科多还是多虑了,直到最后吃完饭离开,胤禛也没有问出一句敏感话题,甚至一点牵扯到朝政的话题都没有提起过。

吃完饭之后,隆科多目送胤禛离开,人还有些恍惚。

难道他找自己真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这绝不可能,隆科多自己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甚至觉得,今日这番偶遇,都多半不是什么偶然。

胤禛这是在拉拢他。

不过这也寻常,他从名义上来讲,的确算得上是胤禛的舅舅,而且如今他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只要稍微有点追求的阿哥,只怕都会存了拉拢他的心。

隆科多微微蹙了蹙眉,不管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自己目前这个位置,都不能对任何皇子表示出亲近之意,否则他那个皇帝表哥就第一个不答应。

隆科多除去心中杂念,又在周围晃荡了几圈,最后赶在天黑前回了佟府。

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点了灯,他刚进门,就觉着家中的氛围有些不大对劲,下人们进进出出面上都带着惶然之色,隆科蹙了蹙眉,让跟前的长随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就得了消息,原来是大房的舜安颜病了。

隆科多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

舜安颜是他大哥的长子,之前还尚了主,在大阿哥倒台之前,可以说是整个佟家最心尖尖上的人。

只可惜,大阿哥失了势,舜安颜也因为和大阿哥过从甚密,连额驸的封号都丢了。

这几日听说一直长吁短叹,情绪不佳,若不是老爷子拘着他不让他出门,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结果这才憋了几天,竟然就病了。

到底是自己的侄子,隆科多皱眉思索片刻,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可请了大夫?”

长随立刻回话:“早都请了,如今正熬药呢。”

隆科多点了点头:“着人盯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及时禀报。”

虽然隆科多自己有些看不上这个侄子,但是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侄子,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总也不好真叫他有个好歹。

长随自也明白隆科多的心意,立刻应了。

隆科多回了南院,洗漱一番便歇下了。

睡前赫舍里氏倒也和他说起了舜安颜的事儿,说是一大早起来就有些不舒坦,但是却没有及时找大夫诊治,等到快下午的时候,有些不大好了,这才请了大夫。

又说大房的嫂子还来她这儿哭了一场,话里话外都在说舜安颜这孩子命苦。

隆科多听了这话只是冷笑,生在佟家,还是长房嫡子,若是他命苦,这世上就没有命苦的人了。

因此隆科多只是淡淡道:“大嫂心疼孩子,她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不要随意应承。”

这话赫舍里氏自然也是明白的,如今大阿哥被皇上发落,佟家也略有些朝不保夕之感,尤其是大房,与大阿哥那边牵扯甚深,她可不想她们家也跟着受牵连。

因此只是道:“我也只是宽慰了大嫂几句,别的却一点没松口的。”

隆科多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对赫舍里氏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

**

一夜好梦,第二日隆科多起的极早。

他如今是一等侍卫,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但是因为他多半都是皇帝跟前当差,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的职位倒像是个虚衔,偶有大事才过问几句。

不过如今倒也是真有件大事需要他过问,那就是康熙四十八年的选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到了成婚的年纪,明年的选秀当是一个大年。

不过他管的这一旗倒是并没有什么出挑的人,他只需让底下人理好秀女的名单即可。

因此一大早他一起床就去了前院书房,一边用早膳一边听底下的幕僚说了选秀的事宜,心里有了个底,这才急忙往宫里上值去了。

隆科多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天也有些冷,哪怕隆科多在朝服里穿了棉衣,也冻得他直跺脚。

等他进了紫禁城,到了侍卫们的值房,这才缓过劲来。

屋里的炭盆烧的暖烘烘的,他一进门,就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隆科多忍不住慨叹了一声。

而值房里的人一见他进来了,都急忙凑上来问好。

如今虽然因为大阿哥的事儿,佟家上下都受了申饬,但是隆科多却依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还是皇帝的亲表弟,没人敢小看他。

而隆科多也一直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做人原则,对这些同僚们也多是笑脸相迎。

等问完好,隆科多自去了里间交接,刚提起笔准备画卯,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的探头进来了。

隆科多先是皱眉,继而神色一缓。

“你今儿也当值吗?”

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的堂弟夸岱。

夸岱乃是隆科多伯父佟国纲的幼子,自来是个机敏谨慎之人,身上倒是没有纨绔子弟的骄娇二气,因此往常与隆科多也颇为谈得来。

“本不该我当值,只是想着有几句话要与兄长说,便与人调了班。”夸岱一边搓手一边笑着道。

隆科多倒是能猜得出他想说什么,也没有多话,只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先坐,我画个卯。”

夸岱这才坐下。

“这几日大哥在家里长吁短叹,看着心情着实不好,他的性情你也知道,我是真怕他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夸岱看着堂兄低垂的眉眼,斟酌道。

隆科多听到这话也不惊讶,画完卯后才叹了口气道:“他的性情,别说你我了,伯父和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夸岱面上露出苦色:“谁说不是呢,之前大哥和二哥就势成水火,如今出了这事儿,家里的氛围更是不好,我在家里是如坐针毡,如今只能找堂兄你说说话了。”

隆科多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你是个机敏的,日后自有一番前程,如今倒是不必太过焦虑。”

若是他没有记错,在雍正朝,夸岱还是很受重用的。

不过如今夸岱听了这话,也只当堂兄是在安慰自己,又和隆科多聊了几句,兄弟俩便一同去上值了。

隆科多先是亲自领着侍卫们巡视了一圈,交接了差事,然后又亲自布置了几处门禁的警卫,这才往乾清宫而去,准备扈从皇帝去往御门听政。

到乾清宫的时候,皇帝已经起身用膳了,隆科多与昨晚当值的人交接了差事,便守在了乾清宫外。

等皇帝出来的时候,天边才微微发亮,他抬头瞄了一眼皇帝面色,见他面色红润,情绪仿佛也不错,心中这才放心。

前段时间,皇帝生病,心情也不大好,他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自然也是战战兢兢,如今皇帝心情好了,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皇帝此时也看到了隆科多,笑着对他道:“你今儿当值吗?”

隆科多急忙应是。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天寒,该穿暖和些才是。”

隆科多立刻做出感激模样:“奴才惶恐,多谢皇上挂怀,今儿皇上气色看着也比以往好多了。”

康熙皇帝倒也挺喜欢自己这个小表弟,听他这么说又笑了笑:“这几日调养,的确好了许多。”

两人寒暄完,隆科多便护送着皇帝往前头上朝去了。

这一路倒是不太远,但是大清早的,的确也是寒风刺骨,等到了地方,隆科多的脸都快冻僵了。

但是这还不算完,他还得守在太和殿外等着早朝结束。

上早朝的大臣早就在此等候了,隆科多还看到了自家阿玛的身影,不过他老人家却是头都没抬,弓着身子跟随着大臣们进了太和殿。

隆科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他昨个还咳嗽了两声呢,也不知道今儿好些了没。

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每天的早朝其实是很没有意思的,都是汇报一些大面上的事儿。

真正要紧的大事儿,其实皇帝多半都是和大学士们在南书房商议,隆科多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当侍卫这么多年,其实也练成了一项技能,就是站着睁着眼也能睡。

此时他就已经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瞪状态,神思也早就这不知道飞到哪座山上去了。

但是就在此时,殿中的一道声音却突然在他耳畔炸响。

“如今储位空悬,有伤国本,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隆科多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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