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 我听说津市有一场数学竞赛，获奖的人能在高考上加分。我听数学老师说，这次月考的前两名会去参加, 到时候我们一起。”
薛集数学成绩一向很好, 只是考不过苏梨浅。
因此, 他也就是俗称的万年老二, 在数学上。
对于这次的月考数学名次，薛集很有信心。
苏梨浅的神色有点恍惚，薛集又叫了她一声，“班长？”
苏梨浅回神, 点头道：“好。”
薛集站在苏梨浅旁边, 神色腼腆又紧张，“我听说比赛的地方旁边有个游乐园，到时候如果有空, 我们一起去玩玩吧？我有票, 可以免费进去。”
其实是薛集自己买了票。
“不用了，比赛完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要回去陪我奶奶。”
“好吧。”薛集点头, 遗憾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咔哒, 咔哒……”身后传来薄荷糖被嚼碎的声音。
苏梨浅下意识僵了僵背脊，没有回头。
扎起的马尾发尾扫过脖颈, 苏梨浅想到那根发带, 绯红再次爬上面颊。
那天，陆妄说完之后，苏梨浅迅速弯腰将那根发带捡了起来，然后发现，这确实是她的发带。
物归原主, 那根发带苏梨浅却没有再用，只是将它束缚在抽屉里。
可每次看到那个抽屉，她就下意识心跳加速。
陆妄大剌剌拖着凳子坐到苏梨浅对面，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班长，也教教我呗。”
苏梨浅垂首，避开陆妄的视线，“哪道题？”
陆妄随意指了指，“这道。”
苏梨浅镇定心神，抽出草稿纸给陆妄演算过程。
陆妄神色痞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然后从里面倒了一颗出来扔进嘴里。
柠檬味的薄荷糖在苏梨浅的鼻息间炸开，惹得她呼吸一滞。
“班长，吃吗？”
陆妄将薄荷糖的盒子推到她面前，里面的薄荷糖跟铁制的盒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用了。”苏梨浅将写好的草稿纸递给陆妄，“好了。”
陆妄抬手抽过，粗略扫了一眼，“这题还有种解法能更简单点。”说完，他抽过苏梨浅手里的黑笔，几步写下解题步骤。
陆妄比她多添了一条辅助线，步骤直接少了一半。
确实简单多了。
“你要去那个数学竞赛？”陆妄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
“嗯，高考能加分。”
“哦。”陆妄白皙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他身上穿了件黑色外套，歪头的时候露出冷白的脖颈，惹得班级里的女生频频回头。
陆妄恍若不觉，“还想去游乐园？”
苏梨浅抿唇，“没有。”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她就没有去过游乐园了。
上课铃声响了，陆妄拎着凳子往回走，苏梨浅恍惚间听到一句低笑声，“小骗子。”
“我带你去。”
灯光闪烁的嘈杂酒吧里，周阳宇正在舞台上热舞。
今天是他的生日。
周阳宇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包了一个酒吧场子的几个卡座，正准备跟兄弟们不醉不归，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下面的人别做什么小动作啊，别以为我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什么都能看到！”周阳宇抬手指向一个卡座角落。
那里，陆妄翘着一双二郎腿，正在刷题。
他左手拿着习题册，右手拿着黑笔，正面无表情的在上面写公式，面前的台子上摆满了刚刚新开的洋酒。
“妄哥，妄哥，妄哥！”周阳宇拿着话筒冲下来。
“别吵。”陆妄一脚抵住周阳宇的肚子，将刚刚写好的习题册翻出来对答案。因为环境太过嘈杂，所以烦躁地端起酒杯喝了两口。
烈酒入喉，才将这份暴躁压下去。
“我说妄哥，哪里有人来酒吧里写作业的啊！你写的还是什么竞赛题！”
这是海市最热闹的酒吧，周阳宇包下了好几个卡座，周围来了一圈他的兄弟朋友们。
在一众烟酒嘈杂声中，原本应该跟他们一样沉溺于酒色犬马之间的陆妄却拿着一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酒吧里的习题册大写特写。
陆妄随手从口袋里拎出一个东西扔给周阳宇。
“这是什么呀，妄哥？”
“生日礼物，在外面。”
陆妄扔给周阳宇的东西是一个钥匙，周阳宇立刻就认出来这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某重型机车。
虽然周阳宇家里有钱，但因为他年纪小，所以父母管得严，那机车有点贵，他爸不给他买，没想到陆妄转头就送了他一辆。
“天呐，妄哥，你就是我亲爸爸！”
周阳宇冲出去看机车了，陆妄收起习题册，答案都对上了，他随意卷了卷，把刷完的习题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酒吧内热闹气氛依旧，陆妄被近在咫尺的烟味勾的心痒。
他站起来，走到酒吧门口。
身上烟味未散，却不是自己抽的。
烟瘾又犯了。
陆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薄荷糖的罐子，发现里面的薄荷糖早就已经吃完了。
烟瘾一上来就忍不住，戒烟这事太难。
陆妄摩挲着手里的薄荷罐子，随手抛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起身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过去。
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陆妄随手挑了一盒薄荷糖，视线上移，看到一旁摆置着的豆浆机。
“帅哥，喝豆浆吗？现打的。”
陆妄咽了咽喉咙，嘴里还残留着刚才浓烈的威士忌。
“一杯热的。”
嚼着嘴里换了新口味的薄荷糖，是桃子味道的。陆妄拿着手里的豆浆，缓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立冬天气，温度开始持续下降，陆妄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风吹起他的下摆，将他瘦削的身型衬得鼓囊起来。
陆妄的手机不停的响。
陆妄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他那便宜后妈。
【你弟弟今天生日，一直在问你怎么不过来看看他。】
【你弟弟在等你一起吃蛋糕。】
陆妄随手拉黑，然后喝了一口豆浆，他的视线往上，正看到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楼层不高，窗帘年数长了，能看到里面隐隐绰绰走动的人影。
陆妄往墙边一靠，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LW：【在干嘛？】
苏梨浅刚刚洗完澡出来，就收到了陆妄的消息。
苏梨浅：【跟你聊天。】
陆妄低头笑出了声，心中的阴郁之气也随之消散。
十一月份的月考如期而至，这次，陆妄没有再缺席。甚至还拿下了不错的成绩，排进了班级前十，年级前一百。
陆妄有严重的偏科，他在数学上非常有天赋，此次考试，他跟苏梨浅的数学成绩只相差分。
英语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度，听说他经常出国，从小就跟外教学，这次成绩也不错。
最后就是语文，陆妄有很强的记忆力，读过几遍的课文他就能背诵下来，可对于那些需要理解的东西，他似乎就没有那么擅长了。
“陆妄，朱自清的《背影》‘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表达了什么？”
语文老师站到陆妄身边，嗓音温温柔柔地念出他的答案。
“违反交通规则。”
班级里爆发出低低的讨论声，碍于写出这个答案的人是陆妄，因此，大部分同学都是偷摸着笑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语文老师非常不解。
陆妄脸上表情有些冷，他沉着脸撩起脸皮蹦出一句话，“就是这么想的。”
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选择放弃。
“好的，我们来解读一下这道题，这道题写的是父爱……”
苏梨浅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陆妄的语文试卷，大半部分都是空白，他没什么耐心去写那么多字，就连作文的字数都没有凑满，也怪不得就这么点分数。
成绩单贴在教室最前面，陆妄坐在位置上玩打火机，嘴里嚼着薄荷糖。
“陆妄的数学居然只差了苏梨浅分。”
“他的数学是全校第二吧？”
“薛集，你万年老二的位置终于被人拿下了啊。”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陆妄以前在初中部的时候，年年第一……后来听说是家里出了事才……”那名同学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发现陆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后面，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妄当了一段时间的好学生，差点让人忘记了他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浑身发寒。
围在成绩单前面的人都散了，只剩下站在最前面的薛集。
薛集面色有些难看。
陆妄低头瞧他一眼，擦身而过。
各科老师对于陆妄的转变欣喜又忐忑，尤其是数学老师。
成绩出来后，他将陆妄和苏梨浅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这次月考你们两个的数学成绩是全校第一和第二，过几天有个数学竞赛，能在高考上加分，你们有意愿参加吗？”
高考加分对于苏梨浅来说是件极有诱惑力的事情。
“我想参加。”苏梨浅直接答应。
数学老师将视线转向陆妄。
少年舔着嘴里的薄荷糖，懒洋洋应一声，“嗯。”
“那好，这几天你们放学以后留下来，我给你们补一下竞赛题。”
竞赛题的难度不低，苏梨浅还真有点被难住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下班回去了，只剩下数学老师在做课案。
苏梨浅卡在了一道题目上，她身边的陆妄似乎已经写完了，正单手撑着下颚，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周阳宇：【妄哥，我的妄哥，你抛弃了我，就像恢复光明的瞎子抛弃了他的导盲犬。你都不知道，我爸知道这次月考成绩之后把我揍得有多惨。】
周阳宇：【妄哥，到底是什么促使你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陆妄的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
苏梨浅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试卷，纤细的眉头蹙起，整个人像一尊漂亮又脆弱的瓷器，就跟摆在文创博物馆里头的那个白釉长颈花瓶似得。
又白又漂亮。
LW：【花瓶。】
周阳宇：【？？？】
济帆：【？？？】
周阳宇：【完了，妄哥学傻了。】
济帆：【注意劳逸结合。】
济帆没有周阳宇那么傻，他早明白了陆妄的心思，只是他没想到，陆妄居然真的会坚持这么久。
他说自己不是玩玩，那么……真是认真的吗？
“我教你？”陆妄放下手机，凑到苏梨浅的耳朵边上说话。
苏梨浅写题的时候心无旁骛，一心沉浸。
陆妄说话的时候气息点在她的耳廓上，苏梨浅觉得那股子热气往她耳朵里头钻，她心尖一颤，鸦羽般的睫毛往上挑起，睁着一双眼望向陆妄，带着点被打扰到的惊吓。
“你做出来了？”苏梨浅压下心头异样，努力抑制住自己去摸耳朵的冲动。
“嗯，做出来了。”
刚才还在写教案的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苏梨浅实在是被这道题折磨的抓心挠肝。
“怎么做的？”她没忍住问了陆妄。
陆妄唇角挂上几许笑意，憋着满肚子的坏。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叫声哥哥，哥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