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我欺骗2

稍微想想大脑进化并大显身手的事实,可能有人已经开始从起点推论,认为自尊将要变成这个样子。然而,自尊恰恰不是那种心智系统能产生的东西(如“被驱动”做某事)。心智系统可能进化得能够影响健康相关的情况,例如饱腹感、受欢迎度和,但是与“自尊”无关。

如狗熊的美餐一般的大脑

那么,进化“关心”什么呢?

大脑被设计用于产生所有我们能感觉到的许许多多的感受。它连接的方式是由我们已经讨论过的所有原因导致的。我们拥有与我们的祖先非常相似的、引导他们做出适应性行为的大脑。

你至少可以想象以不同的方式连接起来的不同的大脑。

有一种大脑设计是这样的:你的大脑可以被设计成不论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体验到愉快的心情。

我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大脑一定很有趣。永远愉快,太好了!我要报名换作这种大脑。

关于这种大脑的一个基本问题是,从进化的角度讲,愉快并不那么有用。

说得更明白点,进化很明显是通过人们做的事情起作用的(或者,更准确地说,过去做过的事),而不是通过他们感受到了什么。进化能够“鉴证”行为的效应,也就是说,人们的所作所为能够影响不同的基因传递给后代的不同速率。然而,进化不能以任何直接的方式“鉴证”幸福的效应。对于我们正在讨论的幸福、悲伤或任何别的什么感觉的体验,其本身都不能影响将它们从一代人传递到下一代人的基因的传递速率。将大脑塑造成能够使一个人完全幸福却不会让大脑做任何(对繁衍)有用的事的基因,每时每刻都在败给那些会让某些人痛苦却能做(对繁衍)有用的事的基因。

当然,这就是为什么痛苦等的体验会是现在这样。痛苦是进化驱使你采取合理正确的行动的一种方法,让你的手远离火源、把腐烂的肉吐出来、把铅笔从鼻孔里拿出来,或者随便什么。进化对你的幸福的兴趣必须是纯粹的工具性的。它没有兴趣为了幸福本身而使你变得幸福。进化的工作方式是引导驱使你做出适应性行为的系统不断地发展,并且避免适应不良的行为,例如把铅笔插进鼻孔里。总而言之,它不考虑让你多幸福或者多痛苦。

简而言之,社会科学中的好的解释(这么说有点奇怪)最终必须指向体外的效应。任何功能模块,最终都不得不引起一个变化。视觉系统的设计与让你能够到处行走而不会撞到树上或掉下悬崖有关。你对为什么人们因为“水果味道很好”而吃水果的解释,不会比对这么做“保护了自我”在策略上犯了错误的解释更加深入。不论痛苦或者愉悦如何与模块的工作方式相关,痛苦或者愉悦本身是需要一个解释的,它们不是终点。

人类是唯一接受这些对行为的“解释”的物种。想象一下,如果有人试图告诉你母猪照顾小猪是为了满足她们作为猪妈妈的价值感,是的,你可能会说,猪可能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不是一个对于它们的行为的科学解释。这可能和给猪宝宝提供热量等事情相关,母猪也具有合适的身体结构和神经系统让它们做合适的事情。

遗憾地说,当涉及幸福的体验时,进化是贪婪而吝啬的。想想所谓的“快乐水车”吧。简单地说,设想一下你完成了一个你已经为之努力了很长时间的非常重要的目标。例如,你已经在某一条职业道路上工作了15年,并且晋升了,甚至获得了终身任命。(比如,你可能是一个归入美国宪法第三条的法官。或者你可能从事一个别的什么能够获得终身职位的职业。)你可能会想,达到了你的目标,你就可以愉快地度过余生。你可能会花最小的精力去工作,像文蛤一样开心,每天清晨从信箱里拿出信件,轻松惬意地站在那儿。

情况没那么美好。结果会是:即使完成了这样的目标会让一个人快乐一阵子,人们也会很快退回到在他们到达这个里程碑之前的幸福水平,并且开始渴望寻找下一个目标,不论那个目标会是什么。这一领域的经典发现是,高位截瘫的病人和彩票赢家在他们的坏运气或者好运气过去一段时间之后,幸福水平几乎相等。

我对这一发现以及类似发现的解释是,这就是进化的方式,将诱饵保持在你刚好够不着的地方,驱使你做出更加有用的和更具适应性的行为。你可以想象一段有两种心智设计的进化史:一个是自满的,一旦人们实现了一个目标,就会躺在荣誉簿上整天哼着欢快的曲调;另一个心智设计永远不会像这样心满意足,每一次胜利都会驱使人们取得进一步的成就。很容易看出来第二个心智设计虽然乐趣比较少,但是会做更多有用的事情。

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亚历山大(Alexander),一个应该开心地统治已知世界的人,“会悲哀地流泪,因为没有更多的世界供他征服”,诸如此类。

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即遭遇不幸的人们并不会郁郁而终。我认为原因也是类似的,并且很明确。

我们的体验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产生它们的模块导致了适应性的行为。被纸割伤没有理由一定会“疼”,我们可以想象出一个大脑将割伤体验成享受,当然这并不会给拥有者带来什么特别的好处。

我们甚至能想象出一个大脑,如果它想的话就能激活自身的快乐中枢。一个模块不能激活与快乐体验相关的模块在原则上是没有根据的。见鬼了,人们会间接地通过使用各种各样的药物达到这个目的,更加间接地,呃,通过刺激人体结构中与快乐中枢相连的部分实现这一目标,尤其在当代,我听说人们常常借助于来自因特网的视听输入达到这一目的。

事实上,某些模块会通过多种方式间接地影响其他模块产生的快乐,包括让那些模块一无所知。任何会在回家观看足球比赛的实况录像之前故意避免知道比赛结果的人都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们的心智似乎并没有被设计成有个模块能够简单直接地激活负责快乐体验的模块。我喜欢马文·明斯基的观点。我觉得他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一个简短而有力的观点:“如果我们能刻意地控制快乐系统的话,我们就能轻易地复制成功的喜悦而不用真正地取得成功。那将会是一切的终点。”

我们不清楚那是不是一切的终点,但是这个观点被广为接受。科幻作家拉里·尼文(LarryNiven)某种程度上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他探索的主题是如果我们能控制别人的快乐系统,情况会变成怎样。在他的系列小说《已知空间》(KnownSpace)中,某些角色会带着一种叫作“塔斯普”(tasp)的武器,这种武器恰恰就可以做明斯基害怕的事情——激活别人的快乐中枢,让他短暂地在这种体验中昏迷。

有必要提一下,对于“保护自我”或者“建立自尊”的动机的解释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将心智设计为某些模块的工作是试图让另外一系列模块感觉良好,这样的设计没有意义。因为自然选择看不见这些体验,最好的情况是这些模块完全没有用处。最坏的情况则是,它们实际上在没有客观原因地破坏那些模块的功能,而它们原本的工作是让这些模块“感觉良好”。

简而言之,容我再强调一下,任何心理学理论最终必须面对的一个基本问题是大脑是有用的,它们指导行为。任何不能让拥有者做出从进化意义上说有用的事情的大脑都不会繁衍下去。

当你想到不论大脑被如何设计,它都是用来把事情完成,而非使我们开心时,你就会发现我们之前错误地系统性接受的“保护自我”的概念是不合逻辑的。

想象有这样一个大脑,当它面对一头狗熊时,它感觉不到任何诸如害怕和恐惧之类的不悦情绪,而是沐浴在心满意足的感觉中:一头狗熊……我觉得我“飘起来了”,就在那一刻,我和这头狗熊……我和狗熊……啊啊啊啊!……这不像是我们之前提到的,道格拉斯·亚当的无意识太阳镜给出的解决方法吗?这种大脑,在被狗熊攻击时还依然满足而平静,就是那种商业界人士喜欢叫作“狗熊的美餐”的大脑。

这种“狗熊的美餐”的大脑不如那种知道许多事实的大脑——就像佛瑞德不相信他会死于癌症一样,因为这样做是“保护性的”或者是“感觉良好的”。让人感觉良好的机制本身没有真正的进化意义上的功能,因为感觉本身对于选择来说是无形的。

我想说明的一点是,我不是说作为其他错误原因的副产物(我已经详细讨论过了)一个人可能不会(作为一种副作用)感觉更好。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模块被策略性地设计错了,并且这一策略性的错误信念恰好使某些其他模块产生了积极的感觉,那么,很好。

以上这些都没有否认人们非常关心自尊。低自尊真的让人感觉糟糕。而高自尊,我听说是一种好的感觉。所以,如果自尊不是人们努力获取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我认为,马克·里亚利(MarkLeary)和黛博拉·唐斯(DeborahDowns)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提出了“社会测量理论”(Sociometertheory)。在这个理论中,他们把自尊比作一种测量工具,就像汽车仪表盘上的油表一样。当你的油箱空了,他们推论,你不会想着通过将手指伸进油表把指针从空移到满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仅仅操作油表不会有什么用。其实,你知道,你应该将油箱加满。这样就能转动油表的指针了,因为它的作用就是测量油箱有多满。

他们认为,自尊就像油表。它测量你的社会表现有多好。人们喜欢你吗?他们看重你吗?你能融入不同的社会团体吗?你想属于那些团体吗?你在脸谱网(Facebook)上有很多朋友吗?他们会对你的状态评论吗?里亚利和唐斯认为自尊是一种测量工具,记录了你在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中的状态。当你被轻视时,指针会降低,你会感觉很糟。当你被看重时,指针就会升高,你会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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