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噩梦

马车飞快,又只行了半截,一行人到的时候,陆母还没完全醒来。米家夫妇见着郭娘子婆媳,便被那通身的气派给镇住了。

米娘子在郭娘子的注目下,颤声和江荻赔不是:“昨天是我无知了,错怪了阿荻。”

提都不提她没撵人,只是让江荻暂且避开的本意。

即便如此,郭娘子还是不肯轻饶人,她替江荻拦下话头,因道:“这可使不得!你和陆通一样,都和陆娘子更亲一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更亲的人,这都是人之常情,我们懂。”

米娘子哪有这样的口舌。

陆通也是这才知道,郭娘子不仅有强悍的武力,还有犀利的口舌,是个一定不能惹的。

可什么样的人,都有她的软肋。郭娘子的软肋,便是江荻。江荻见陆通和米娘子这般,便说了句:“干娘,我才嫁进陆家的时候,米婶每天都拿高粱酒给我擦身体,才叫我退火的。”

米婶这么做,还不是陆通要求的?

郭娘子也不是那没心的人,听了这样的话,还有什么不懂的,便道:“不说那些个,先看看人吧。”

陆通松了口气,背着郭娘子,给了江荻一个温和的浅笑,江荻只做看不见。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这时,床上的陆母有了苏醒的迹象,同样的,她的梦呓就更加清晰了。听清楚陆母的话,江荻和左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米娘子则赶紧拉了米大郎出了门。

郭娘子面色凝重,做了决定:“除了周大夫,你们其他人都先出去。”

左氏和江荻自然是听话的,陆通却有些犹豫。江荻瞧见,抓着他的手就往外拖。其实没用多少力,她才伸手,陆通就跟了出来。

出了屋子,江荻低声告诉陆通:“在西宁堡附近,不少妇人都很可怜。”

这也是江荻习武的原因,自保,非常重要。不说她,便是被家人保护得极好的左氏,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人,也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左家兄妹出生在辽东,长在辽东,便是左氏曾经娇了些,那也是辽东水土养育出来的人。左沐晴是男人必须拼前程,左氏不一样。

嫁给郭青山,留在辽东,是左沐晴反复思量后的结果。

又被郭娘子养了几年,这会儿听了江荻的话,左氏便道:“这些个在中原要死要活的事,在辽东并不算个事。因为,错的不是女人。在辽东敢调戏女人的男人,就得承担得起后果!”

陆通面露恍然。

怪不得江荻并不把陆畅的猥琐放在眼里,原来是与别个人认知的不同,处理的方式也不同。明白过来的陆通,只担心一件。陆母并不是辽东那里养出来的女人,郭娘子现在教她,能来得及吗?

郭娘子一个人按住了挣扎的陆母,一个劲地在她耳边说话:“醒过来,醒过来,那是梦,是梦!不用求别人,我来救你。”

既是噩梦,又岂是那么容易醒来的?

陆母身在旧梦中,那个曾经真实发生,日后经常梦见的噩梦。梦中,她被主家二少爷用强,她挣不脱,逃不掉,她痛,她叫,一切都是徒劳。她听见有人叫她,她也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梦,赶紧醒来。可她用尽思绪,依旧醒不过来。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可是陆母没有醒来,只是又进入另个一梦。

梦中,那个男人说:“杏娘不怕,我今后会保护你。你若不愿,我便不碰你。”

那人说到做到,接她回家,生生忍了三个月,直到她听见男人和母亲的对话。男人的母亲逼男人娶亲,要为陆家留后,男人不应。

男人不应,陆母应了。

她忍着所有恐惧,同男人圆了房,一次又一次。她很快有了身孕,还给男人生了个儿子。她以为就可以不用再做那些事了,但是男人还是照旧。男人每一次行房,她都做一次噩梦,直到她撑不住,梦呓。男人听了她的梦呓,叫醒了她,同她大吵一架,说她还念着从前。

冤枉啊!

她根本不想记那些事,但是她忘不掉……

男人又一次忍了,忍到婆婆过世,忍到出了孝。隔壁米家传来暧昧的声音之际,男人同她痛哭,他需要行房,他哀求她,再试一次。他是那样的可怜,和自己一样可怜,她只能答应,她为他忍了。那一次,男人极其温柔,那一夜,她没有做梦。

陆母原以为,今后他们一家人便会这般幸福下去。

结果,男人领着另一个女人回来,他说:“曼娘干干净净地跟了我,我不能辜负她。”

男人在别个女人面前,揭了她的伤疤,那个女人,则口口声声地唤“陆郎”,心疼“她的”陆郎,还说儿子不是陆家的!陆母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不给他们母子活路啊。她当然要反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儿子!但是女人却一直拉着男人,娇滴滴地说:“陆郎,我可是清清白白地跟了你。”

陆郎,清清白白。

把陆母逼到了绝境,噩梦袭来,她的世界,彻底崩塌。

周大夫一直抓着陆母的手,听着她的脉,确认过后,他对郭娘子道:“清清白白处,这位娘子脉搏最乱。”

郭娘子表示明白,不停地说:“女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不清白的是男人,男人才是最脏的!咱们就是白的,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欺负你的男人是黑心肝的,抛弃你的男人更黑心。在我们那里,无辜坚强的女被人敬仰,肮脏的男人会被丢上战场,不被打死不能回来。”

周大夫把脉的手一顿。

这话说来说去,不就是男人就得死吗?不过,因为大夫这个职业,身为“脏”男人的周大夫,比世人多了几分宽容,老者深沉的声音跟在郭娘子后头:“欺负你的男人死了。”

盖棺定论。

那一瞬,陆母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个年轻男人的死亡。

陆母又听到一个女人大声地说:“被迫的女人依旧清白,主动苟合的女人却是脏的。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的女人,绝不清白!”

周大夫那里原本不同意郭娘子这般胡扯的,但是听着陆母渐渐有了秩序的脉搏,周大夫忙道:“她信,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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