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沧州风

冰凉的湖水一下包裹住了盛淮安。

箫蕙兰似是才反应过来,在水里惊叫扑腾起来,湖水呛进她的喉咙,她好像模糊地喊着什么“孩子,孩子”。

盛淮安被人冷不丁揍了,一下气不过,扒着栏杆,像水鬼般又爬了上来,宽大的裙摆浸了水,沉重无比,直把她往下边拖。

好巧不巧,坏事成双,盛淮安左肩的剑伤又疼了起来,臂膀上似乎有根筋痉挛抽动,盛淮安抓着栏杆的左手也跟着抖。

那人“咦”了一声,单手扯住盛淮安的左手,把她半截身子提住了。

左手被扯得生疼,她半截身子磕在栏杆上,脸上的脂粉也被水糊成一团,如果现在能照镜子,盛淮安觉得自己肯定像是刚挣脱了水草缠绕的女鬼,现在上岸索命来了。

只可惜当“水鬼”,盛淮安恐怕也没多少道行,她右手撑起栏杆,朝眼前人袭去。

现在她看清楚了这家伙,是先前太常寺的男子。对方另一只手轻巧绕过盛淮安的拳头,弯腰朝她手臂探去。

盛淮安想起来,袖子里还带了包着流产药的帕子。那是她以防万一,找人买的“堕胎秘药”,老医师信誓旦旦说,只要一闻就落红流产。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她本来的计谋很简单。——在宴会中场,或寻箫蕙兰出去之际,把她引到湖水旁,两个人一同落水,盛淮安再瞅着位置一顿拳打脚踢,让箫蕙兰落水流胎就好了,而且永宁公主也落了水,险些被溺死,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管箫贵妃会不会凫水,盛淮安把她往水里塞,说不会她就是不会。

这是玄一出的损招。

就算追查,替罪羊也已经找好了,是先前跟着箫蕙兰的大宫女,她本就有些旁的想法,如果真追究起落水因由,就是丫鬟嫉妒主子,险些连害公主。

她肯背锅,盛淮安给她个好归处,如果不听话,审问之时,盛淮安有的是机会让她没法开口讲话。

——现在那个宫女,好像不需要了。

盛淮安的念头一转,张嘴大喊:“来人啊!有个贱人要害箫贵妃!”

沈长序抖了抖巾帕,手帕子被粗糙的针脚缝成了两层,里面包了些磨成粉的药物。

他是听到盛淮安在打听自己的时候来的,月影下但是盛淮安的小动作,沈长序看得一清二楚,女子轻巧地把石子丢在前边,又踩住了箫贵妃裙摆,笑眯眯地看着女子落了水。

他的父亲对箫贵妃肚子里的这一胎无比看重,沈长序不假思索,打算打晕盛淮安,再救起箫贵妃。

没想到女子过于敏锐,躲了过去。

沈长序不笨,听到盛淮安大喊,发觉不妙。

盛淮安咬着牙,挑衅道:“谢谢你,垫背的。”

说罢,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再扒着栏杆,对方被她身子一带,腰磕在了栏杆上,似是男子腰上佩玉相撞,铿鸣一声。

盛淮安下滑时,被拉起的左手拿住了一块碎掉的玉石。

盛淮安在湖里看着对方步履匆匆离开。

她闭了口气,把整个人放进湖水里,拿湖水冰镇了下自己的痛的似有火烧的左臂,再重新潜出来。

那男子估计是箫家的党羽,撞见了想来护人,怕诬到他头上又仓皇离开。

盛淮安直接把“坏她事,害她旧伤又痛”这笔账记在了箫弦的头上。

从她被打到落水,不过几息,箫贵妃刚开始还扑腾着,现在不动了,身子缓慢的下沉,盛淮安慢慢游过去,探了探她的呼吸,只是过于惊厥,以至于昏了过去。

在碧蓝色的水里头,她裙底洇出来的红血格外明显。聚成一缕一缕漂浮在水面上。

盛淮安没怀过孕,只听嬷嬷说女子怀孕时落红就是流产,见着萧蕙兰面色苍白,身子也被湖水冻的发冷,想着差不多了。拽着她往西边有树的岸挪。

等听着了动静的宫女的赶来时,看到箫贵妃浑身湿透靠着岸,她脚边盛淮安闭目不知死活。

提着宫灯的值班小宫女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宫灯应声落地。

生辰宴,箫贵妃和永宁公主,却被不知何处蹦出来的贼人设计落水。

又有御医应召进了宫来替二人看伤。

盛淮安栖在沈知念的寝殿,她欹斜在榻侧,让沈知念替她涂药膏。

原先的那处肩伤自肩胛骨到左上臂,现在因为她大幅度的动作,早已经结疤了伤口竟然又沁出了血。

沈知念揪着眉头:“你先前就没有好好去治这里,才留了疤,这么难看。”说完她又想起来,原先盛淮安在辽东,哪有皇宫的太医精心帮她看着。

“算了,不过是一处疤,以后不会再有了。”沈知念道。

盛淮安涂完药,就兴冲冲地拉着沈知念讲话:“你知道盛淮景来的时候,看我那个眼神吗?他又心疼上啦?”

盛淮景来时,看见箫贵妃披着件大氅,整张小脸被湖水泡得发白,像是朵枯萎的牡丹花,泪光涟涟,抓着他的手道:“皇上,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盛淮景抱着她柔声安慰:“先让太医看看,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盛淮安现在怪腔怪调地学:“以~后~还~会~有~的~”

“箫蕙兰以后也不会有。”沈知念放下膏药,烛火轻轻“砰”地跳了声。

“淮安,盛淮景三年过得不容易,我的父亲死后,朝堂无一人可以和箫相的势力制衡。他现在是同平章事,前又任帝王之师,满朝官员唯他马首是瞻。”

“盛淮景又宠箫贵妃,箫家前朝得势,后宫得势。他让箫弦的养子做太常卿,就被箫家的党羽说‘埋没英才’。”

“这也是他急着要你回来的原因。”

后边的话沈知念没有说下去,她碰了碰盛淮安的额头,怕她着凉了,拿了件自己的披风过来。

盛淮景多疑又执拗,怕箫弦篡位夺权,又喜欢他的女儿。

盛淮安以为她是要替盛淮景讲好话,正想要冷笑,逞一时嘴利,嘲讽盛淮景是个废物。

刚发出一声鼻音,就被沈知念打断了:“你也查过吧,箫相也看重这个孩子,箫贵妃身边全是箫弦的人,宫女各个忠心耿耿,吃食验的比皇帝的还要严格,谁能成功下手呢?”

“那日养心殿盛淮景和你说‘若你没做成,就让我做’就是假的。他就是要你想办法生辰宴上把孩子除了,最好还让萧相抓不到他的把柄。”

放在上京茶馆说书人的嘴里,盛淮景和话本里既要又要的书生没两样,上京赶考在破庙里头见了漂亮的女妖,既想和女妖做夫妻琴瑟和鸣,又怕妖怪害他再找道长卜个卦。

灯下,沈知念的脸有一半在暗处,唇线随着光影倾斜,让她平日里端庄素雅的面容变得锋利了许多。

“淮安,你学了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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