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劫后余生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这马蹄要踏上武宣侯嫡长子程溪时,一记又快又准的箭射中马腹,小泥巴一时脱力,倒在一边。

楚萧这才倒在泥土边重重地松了口气,又不敢轻易停歇,赶忙爬起来查看程溪的伤势。

摔在一旁的程斯意回了神,忙扶起兄长,她见箭稳稳当当扎在右胸膛上沁了血,大呼:“叫大夫,快叫大夫来啊!快啊!”

楚萧想凑前了解伤势,被程斯意摆手挥开,“你走开!”她通红的双眼里带着不满和愤怒。

狼狈的楚萧只得定在原地,看着在场众人忙作一团,她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成了真真实实的清闲人。

随行秋猎的大夫皆为医术高明的御医,取箭、敷药、包扎、小厮们用担架抬回营帐休息。听御医苍老的声音传入耳里,伤中的万幸不是要害,休养休养便不至于会落下病根。

听到此,楚萧才算松了一口气,望见倒在一旁的小泥巴,待御医要走,便冲上前去,苦苦哀求道:“求您救救我的马,它今日突然癫狂又突然虚弱倒地,不曾想……是不是……”

远处程斯意已随从担架陪程溪回营,程斯珊却还停在原地,这时她硬生生说道:“这样的畜牲,还要医治?”

实在难听,楚萧忍不下去,反击道:“你闭嘴!”

“我闭嘴?楚家大小姐,你今日是不是想射杀我程家人?借着这畜牲失控呢?谁不知道,程楚两家皆为将门,早已失和,你突然亲近我大姐,就是在不怀好意。”程斯珊说话句句扎心。

楚萧此时不理,只将眼神全投入在御医张太医身上,“我求求您。”

张太医也不想再在此地耽搁,他还要回去向皇上和宣武侯禀告伤势,出了这么大的事,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上面那位早就被惊动了。张太医匆忙叫学徒柃了衣箱,对楚萧轻轻摇了摇头“姑娘见谅。陛下还在等我回话。”便又匆匆走开。

程斯珊也随后离开,临走前还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心里又在摆弄着什么不得了的阴谋。

楚萧心里知道今日这祸事闯是闯下了,扑到小泥巴面前,怜惜摸了摸它的毛,红了眼眶:“小泥巴,今日,你是怎么了?”

无人愿意医治你,“你怎么样?”对着小泥巴楚萧说着话“我不怪你今日失控。怪只怪我技艺不精。你能不能不死?不离开我?”说完几滴泪掉了下来。

“阿萧,它无事的,只是麻药过重,昏了过去。”

一回头,楚萧见到季陵祯的脸,她现在满身尘土,发丝凌乱,双眼通红,一片失落意。而他干净雅正,仍是那一张亲善的脸。

“最后那一箭是你射的?”楚萧问道。

“是。情急之下只能如此。”

“好,好,多谢,多谢你救了程溪一命。”楚萧俯身替小泥巴拔箭,看着那锋利的箭头,又一次深深的自责。

“阿萧,小泥巴无事,我带你去见楚叔叔吧。”

“阿祯,你能不能叫人把小泥巴带回马厩。”

“好。”季陵祯用眼神示意身边一众小厮。

“我想今日我这祸,父亲也没法护得住我。怕也要被我连累。”楚萧看向季陵祯,嘲讽地笑。

皇帝主营帐内,季陵川云面色不知喜怒。宣武侯程度愤怒面色,恨不能将楚萧除之而后快。楚如城和萧漓九皆是一脸焦虑担忧模样。

楚萧跪在帐内,头伏在地上,未曾起,因为君王未曾允她起。

“今日这秋猎是不得圆满了。”季陵川云淡淡开口。

楚萧心里在发怵,自她懂事以来,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渝国的皇。

“下面跪着的可是楚如城……”说到此视线转向楚如城和萧漓九夫妇,目光灼灼“楚将军家中独女?”

见此目光,楚如城夫妇二人皆跪下称罪“是小女楚萧,今日犯错,求陛下开恩。”楚萧听到此,俯首更低,只盼少连累点父亲母亲。

话音落下,便没有回应。良久,皇帝又淡淡道:“抬起头来说话。”

这指的便是一直俯首的楚萧,楚萧这才敢稍稍抬头,直起腰板,皇帝虽已可见风霜,却依稀能见他少时英俊模样,双眉紧蹙,有君王雷霆之势,震的楚萧心悸不已。

“民女拜见陛下,民女有罪。”

“哦?你知罪?罪在何处?”又是一记不痛不痒的话砸下。

楚如城夫妇还跪着,季陵川云并未让他们起身,便只能跪着。

见此,楚萧是一阵心痛,悲痛说道:“一罪在不该自大妄图争得秋猎第一,求胜心强,莽撞出手;二罪在队友在旁,却没有能力相护,置她于危险之地;三罪在民女顶着将军府女儿身份,却莽撞行事。陛下,今日误伤程家大公子之事全怪民女莽撞,与家父家母无关。”

楚萧说完又是磕了一个头,后长长俯首不起,诚挚非常。

“这算作什么罪处?”皇帝摩挲手中的玉珠,双眸一眯“楚萧我叫你抬头!”

楚萧一惊,猛然抬头直起腰板。

皇帝这时盯着楚萧相看,轻轻说道:“像,还真是像。”

知道内情的人,内心又是一番波动,竟以为陛下要放过楚萧。情急之下,宣武侯嫡次子程岐抢白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蓄意谋杀?你的马就这般时机失控?我大哥可是伤的不清。”

宣武侯见儿子在陛下还没开口说话就敢发言,赶忙跪下:“混账,放肆,你给我闭嘴!此事陛下定会给程家一个交代,你在此多什么嘴。”

被程度骂了,程岐立刻就乖顺在一旁。

“你最大的罪处莫过于你驯服不了的畜牲,你却偏偏想要驾驭它。”皇帝又一次摩挲手中玉珠,轻言道:“你伤了武宣侯大公子,伤了朕的侍郎,到底该有所惩戒。”

皇帝看了一眼萧漓九,威声喊着“来人,给我捉了那畜牲,带来营帐前给我宰了,众人都前去观看。”

楚萧一阵惊慌,慌不择言,“求陛下开恩,楚萧知罪,楚萧知罪,可小泥巴……小泥巴今日之癫狂纯属偶然,是无心,无心啊!皇帝陛下。”说完还重重磕了三个头。

萧漓九见萧萧如此狼狈,心里十分难受,季陵川云他在逼我,他在报复。

跪着的楚如城这时说话:“陛下,这马是您曾经赏赐给臣的西域良驹,小女实在爱的紧,臣就给她了,这次事情是臣的错,臣教女无方,自愿交出无川统帅的军权。”

世人皆知,楚将军虽未封侯却权重一时,一个原因是他常年驻守无川,在无川军中有着较高的声望,二是他有着一支五万多人骁勇善战的楚家军。这就是他说话的底气所在。他与宣武侯虽都为武将,但武宣侯仅掌管都城内禁军,势力远不如楚家。

听楚如城这般说,众人内心又是一番波动,想用无川军权抵楚萧今日之罪过。

可见,皇帝对楚家的猜忌已根深蒂固,早不如几年前光景了,不再亲厚。这事情若是发生在以前,何至于如此呢?皇帝定会轻描淡写,赏赐程家,算是翻过,如今……

又是一阵沉默,皇帝身旁的掌事太监难猜圣意,故还没有行动前去唤人捉马。

“如城,你话说的过重了,起来吧。”皇帝这才允了楚如城夫妇起身,而楚萧依然跪着。“怎么?叫你去捉了那畜牲,你在犹豫什么?”皇帝突然起身踹了掌事太监何公公一脚。

何公公向后翻滚几下又连忙爬起来告罪,“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楚萧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划过,小泥巴今天注定要因为她的过错而殒命。

正在这时,帐外守门太监尖声喊道:“刑部侍郎程溪程大人求见。”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帐门,程溪带病觐见是何意。

“宣。”季陵川云朗声应道。

程溪入帐上前,准备跪拜。

“你有伤在身,礼免了。你既已受伤,为何不在营帐内好生休养?”

“程溪谢陛下体恤。”程溪因失血过多面容苍白,动作迟缓却也是缓缓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拜礼:“陛下,程溪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程溪看了一眼跪在他左边的楚萧,地上已有泪渍堆积,缓缓说道:“程溪今日所求是陛下赐婚,臣与楚将军家中独女楚萧两情相悦,感情甚笃。”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又是一惊,程家大公子和将军府独女有情?宣武侯程度面色难堪,想开口喝住长子,却不敢殿前失仪,堪堪忍了下来。

楚萧也是一顿,她与程溪根本不熟,程溪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世家公子,生于将门却不从武路,凭自己才智一路坐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可,他今日这举动是何意?

季陵祯手握酒盏,用力过度,什么时候阿萧又和程溪搅到一起!程度这个老匹夫,到现在连自己儿子都没搞定,程度是太子一党,可他长子根本就是甩脸色!坏大事!

楚如城夫妇虽是迷茫,但也看出了程侍郎想救自家女儿。

太子随手喝了口酒,依然露出温柔的笑脸,淡淡应道:“想不到程侍郎还是个痴情人。”而后深深看了眼怒火中烧的程度。

皇帝右手手指在腿上敲着,不紧不慢又将问题抛给了跪着的楚萧,:“楚萧,你与程家大公子两情相悦,是吗?”

“想救你的马,你该知道如何回答。”程溪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善意提醒道。

楚萧有些颤抖,闭上眼,缓缓答道:“是,陛下,我与他情谊深厚。”

话音刚落,程溪又言:“陛下,今日萧萧所犯之错,纯属意外偶然,臣是她的心上人,她不会故意射杀臣,求陛下法外开恩。”说完又是一拜。

楚萧在听到程溪唤她小名时,脸上瞬间一红,这程溪,虽是救人,却一点没闲着。

“哦?罢了,罢了,既然偶然,那就不再多言了,望你二人感情浓厚,朕今日就做主将楚萧许你,允你二人于两月内完婚,都起来吧。”

皇帝既已发话,众人也不敢多言其他,楚程两家人跪拜,“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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