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倾之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倾之今日要走，这事就不告诉她了吧。”林越岑自然是不知道楚倾之曾经在寒祁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只是单纯地想着，这样更简单一些，倾之就要回东郊了，何必要多费些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程斯意听着林越岑说的话，正和她的心意，她当然是知道楚倾之与那零国的顾氏实在有太多的羁绊了，这其中的点点滴滴不免要她开始担忧，好不容易，倾之决意要耐下性子答应与大哥的婚事，那么现在自然是不想有其他的事情，尤其是跟顾家有关的事。
“不说也罢，省的她会分心，我想她应当会稳稳妥妥通过选拔，不就就会回无川的。”程斯意就这样偏头慢慢地回应道。
林越岑点了点头，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见楚倾之的声音。
“哦，你们两个到底还想瞒我些什么呢？”
“啊，倾之你来了啊。”程斯意看着楚倾之手里拿着馒头，突然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一些尴尬。
“嗯，来了挺久，方才我一直站在营帐外，你们所说的一切我可都听见了，所以......”楚倾之抬手将手里的馒头放进自己的嘴里，轻轻扬了扬眉。
“咳咳。”林越岑的视线从楚倾之的身上转移到了程斯意身上，而后轻轻地咳了咳来缓解尴尬。
“你们也没必要瞒着我了，一切都已经了然了。”楚倾之说着，便将手里剩下的一个馒头向程斯意的手里扔去：“你们有这时间说零国的事情，怎么不知道来好好和我道别。”楚倾之说着便丢了一个白眼过去，眼神中带着巨大的不满。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好了吧，怎么会不跟你好好道别呢，我们方才就准备去营帐里找你，谁知道你在这鬼鬼祟祟偷听墙角呢。”程斯意说着便走到楚倾之身旁，抬手亲密地挽住楚倾之的肩膀。
楚倾之哼了一声，三人便走出了营帐，路上林越岑倒是安静地很，楚倾之不免觉得他是有话要说的，只是此时却有些欲言又止了。楚倾之看着他这副情状，便慢慢停了步子，向林越岑看去，声音带着几分的渺茫：“林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嘱托我的？”
程斯意见状，也是随着楚倾之向林越岑的脸上看去，林越岑脸上竟有着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情，这使得程斯意的眉头紧锁。
“季陵澜白要你随他同行，我总觉得这其中定是有古怪的，本来在他命令之前还想着能有什么法子推辞了去，不想倾之你竟然答应地那般迅速，所以......”
“其实太子殿下的命令谁人敢不从呢，找再多的借口最后还不是要听命行事。”楚倾之仰头看了看天，轻声道，声音里透露着太多的委屈和无奈。
“倾之你这说的也是，只不过还是希望你多多提防着一点，你看他非要将你从东郊抽调过来，说是议和，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程斯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林越岑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想来近些日子零国应当是没什么动作的，你在东郊一定要好好练就自己的武功，那个你的佩剑应当是不适合的，我在这边也会给你留意的。”楚倾之现下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妹妹一般，他有些不舍，叮嘱了许多。
楚倾之看这氛围似乎有些不对，说着说着却愈发地伤感了，便笑着道：“知道了，林大哥、意意你们在无川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安心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楚倾之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而后道：“其他的就搁在心里吧，我就走了。”
“好。”二人看着楚倾之慢慢向前走着，程斯意突然转头看向林越岑，看着他悠长的眼神，突然轻声问道：“林越岑，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倾之。”
林越岑见程斯意突然这么一问，浑身一顿，便收回了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对倾之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她的父亲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这份情谊我会一直放在心里的。并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必多想。”
程斯意见林越岑言语中皆是诚恳便也就截了这话头，低声说了句：“我也就问问啦，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你大哥很好，想来倾之嫁给他日后的生活也是美满的。”
程斯意突然浑身一震，这林越岑揣摩人心思的能力的确厉害，她不过就这么随意一问，他就立刻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吗，确实她现在是担心这“大嫂”半路又跑了，才会这么问，想不到林越岑倒是观察入微，一针见血，直接戳穿了她。
程斯意未曾回头，只是又补了句：“圣上命你掌管无川所有军事要务，想来你这段日子又有的忙了，好好珍惜这剩下的屈指可数的清闲日子吧。”
林越岑看着程斯意这被说中心事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有趣了，只是想到前几日还有人快马加鞭给程斯意送信来着，当时他也是偶然看见这一幕，他倒是从没见过程斯意能慌张成那副模样，只见她都等不及回到自己营帐再去拆信，就将信给拆了，只是读着读着信，眼眶却突然红了。
恰巧看见这一幕，想来这个写信的人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吧。
楚倾之心里有些郁闷，她自然是不想与季陵澜白同在一个马车里的，在外面随着车队骑马也是可行的，可是季陵澜白却当众命令他与他共乘一辆马车，她现在仍旧是男子装扮，就这样被季陵澜白叫到马车里去，不免队伍里会传来一些奇怪的言论，只是太子毕竟是太子，谁又敢议论太子殿下的私事呢，所以这一切很快便作罢了。
楚倾之就这样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斜着眼看着正端直着身子看着书册的季陵澜白，一路上难免会有些颠簸不平的，这个时候他还能安心将书看下去，楚倾之是难免不相信的，只是一想到这一路都在和他处在一块，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楚倾之暗自撇了撇嘴，伸出手将一旁的卷帘掀了掀，想着能透透气。只是这卷帘还没怎么打开就被季陵澜白轻声喝住：“别开。”
楚倾之投了一记白眼，然后便迅速伸手打开卷帘，很快一阵冷风便吹了进来，季陵澜白手中书册书页翻飞，可见这风确实有些大了。
“不是叫你别掀开卷帘吗，你怎么置若罔闻！”季陵澜白说着便重重咳了几声，似乎十分不适。
楚倾之听见他十分隐忍的咳嗽声便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将卷帘放了下来，轻声问道：“你是染了风寒？”
季陵澜白端起放在案桌上的凉茶递到嘴边就要喝起来，楚倾之起身上前将他手里的茶水夺了过来，颦蹙着眉，道：“都染了风寒还喝凉茶，你怕是嫌弃现在的风寒还不重是吧。”递了一个白眼便又安安稳稳地坐到了角落里。
季陵澜白握着茶盏的手还没有变，他是没有想到楚倾之会从他的手里将茶盏夺了过去，好半天还在回味这一刻，嘴角慢慢上扬成一个极好的弧度：“萧妹，你方才是担心大哥吗？”
楚倾之听罢，眉头又是皱了皱，双唇微抿着，不做言语。
“你这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季陵澜白笑了笑，嗓子确实有些不适，昨夜多少没怎么睡好，梦里总是反反复复有着一个场景，零渝两国交战，战火纷飞，他竟然梦见楚萧就死在这没来由的战争里，让他惊醒，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将她当做最重要的亲人了，只是很多时候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总是蒙蔽了他的双眼。
楚倾之睁开双眸，撇了撇嘴白了一眼季陵澜白：“我有必要担心我的仇人吗？在我心里我巴不得你早些死掉，这样我才能大仇得报！”
“萧妹，你可知道就凭你现在的诅咒，我就能够让你的人头落地。”季陵澜白没有动怒，脸上仍是轻轻地笑着。
“我自是知道，因为你是太子，可是我贱命一条，你若真的想要拿去便罢了，你若不想那便别怪我日后对你心狠手辣。”楚倾之就这样盯着季陵澜白看，目光如炬，只是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双眸子里早就没有了从来那样的仇恨。
季陵澜白从旁边案桌的小屉里拿出一盘果脯，轻轻推到楚倾之的面前，道：“萧妹，上次留你在顾焕营帐的事，是大哥做错了，大哥不该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记得你一直是挺喜欢吃这种蜜饯的，便准备了一些，你快尝尝，就是古洛南街的那一家老铺子，你应当会喜欢的。”
楚倾之低头看了看那一盘的果脯慢慢将视线转到季陵澜白身上：“其实你是料定顾焕会为了我的话而在攻打渝国这一件事上挣扎不断是吗，可是你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我与顾焕而言本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他们零国所下定决心做的事，岂会因为我而轻易改变呢？”
“萧妹当真不信顾焕对你的那颗真心吗？”
楚倾之轻轻摇了摇头：“不敢信了。”
一句“不敢信了”，季陵澜白原本正伸手拿着旁边碟子里的千层酥，这手却堪堪地止住了，用一颗真心却换不回另一颗真心，她到底是怕了吧，如今他身在军中倒是得知季陵祯得到了父皇的重用，最近倒是甚得父皇的龙心。
“那你现下到底想做什么呢？”季陵澜白轻声问道，第一次萧萧能如此安静地听他说些话，便想要问问一些事，萧萧如今在东郊，而东郊还是在他完全的视线下的，他有能力能护住她，可是真当她去了无川那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能想些什么呢？最迫切的可能就是为楚家沉冤昭雪吧。”楚倾之微微垂了眸，低声道：“我也不怕如此说，就算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是推了一把力，但就像你说的，你和我有着血浓于水的血缘之亲，我不会杀你的，母亲也不愿意看见我们手足相残，但是这账不是我就此翻过了，季陵祯我绝对不会放过！”
“他心思居然如此深沉，就这样一步一步将我整个楚家算计了进去。”楚倾之暗自将双手捏成了拳头，那双眸里迸发出极大的杀意。
季陵澜白看着楚倾之那发狠的样子，内心一窒，是不是在她的眼里，是因为那个女人才会就此放他一条生路的，可是她怎么能就凭借着一己之力来对抗面前的所有仇人，还是太过天真了。
季陵澜白不免打击道：“萧妹，你就凭着自己一个人相与季陵祯作对吗？还是这样说更贴切，你想这样单枪匹马对上权力最高峰的人。你这只是将自己的项上人头送出去罢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无川慢慢磨练，我想着先完成父亲的遗志，无川决不能让零人夺了去。”楚倾之说着便将紧攥的手微微松开了那方才有些激动的身子却慢慢向马车的车壁上靠去。
“萧妹，这条路很难，听大哥的话吧，大哥送你去舞忻，让你带上足够的银子，在那边给你置办一间铺子，在那边好好的生活好不好。”季陵澜白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倾之，突然说道，其实这个想法早就存在他的心里了，只是楚倾之一直十分敏感，从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这时总觉得时机到了。
楚倾之抬眸看向季陵澜白，却突然问道：“你恨母亲吗？”
“恨。”季陵澜白没有犹豫，就这样直接脱口而出。
“陛下对你好吗？我在府里常常听父亲说陛下十分宠溺你，你在皇宫里是有求必应，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母亲却......”直到现在楚倾之还是无法知晓母亲为何会与当今陛下扯上关系，她明明与父亲是那般的恩爱。
“情情爱爱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字罢了，相爱无法相守，后来啊爱不得而生了恨，便相杀了，这其中曲折我也不甚明了。”季陵澜白思忖着，印象里，父皇似乎鲜少会叙述那段往事。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程溪来，他倒是难得的对你痴心一片啊。”
楚倾之浑身一震，垂了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