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久再寻

林越岑回到无川后,便着急部署周围的兵力,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零国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每次都会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兵在这边游荡隐匿着,企图想弄清这边的地形吗?林越岑越是这样揣摩着,越觉得一阵后怕。

更叫他不能保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军中有没有混入敌国的人,他下令要重查籍贯造册,一定要将身份查阅清楚。

“少爷,探子最新密得的讯息,零国有个新将军上任了,据说,文韬武略,在零国是出类拔萃的。”

“是谁?”

“是永安侯府嫡次子顾焕。”

林越岑听罢,脸上嘲讽的笑意愈加明显,在他眼里,零国如今确实军风剽悍,可是内部却有了巨大的风险,永安侯如今可是只手遮天,现下,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了战场,没记错的话,他的儿子应当是没有战场经验的,就这样派上战场,也不怕没了?

林越岑那发自心底的笑声很快便抑制不住了,淡淡道:“这没什么好慌的,不过是草包一个。”

“少爷……不知可要找人去探探他的虚实?”心腹仍是放心不下,毕竟在零国众人口中,这个名为顾焕的少年郎似乎是神勇无敌,他倒是反而有些担心,若是轻敌,惹出什么漏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林越岑点了点头,“那原本在任的魏将军呢?”

“似乎是被驳斥夺官了。”

“嗯?”林越岑听罢,觉得事情不大一样了,在他至无川这些时日,与魏将军交手不下数十次,在他眼里,魏将军实在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老将,怎么零国在这个时候要将他驳斥,难道永安侯就紧紧是为了给他的儿子铺路而陷害忠良吗?

“我真替他感到惋惜,竟然成为一个毛头小子的垫脚石。”

心腹听到自家少爷这样惋惜痛骂,不禁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说到毛头小子,其实少爷你和人家顾二公子年纪相仿,你也是受到了楚将军的提携才能稳居这个将军之位啊,怎么现在竟然鄙夷起自己的对手了?

心腹虽然这样想着,但却没敢直接说出来,毕竟自家少爷也是个冰冷脾性,若是一个不好,那可是要倒霉的。

“是是是,少爷你说的都对。”心腹急急应和着。

他家少爷就是这个脾性,有时候真是有稍许的自命不凡。

“你去吧,好好探探这个顾焕的底细,终有一天我会与他在战场上见真章的。”

“是。”心腹回应完便悄声退下了,林越岑低头翻阅着书册,心里到没有太大的起伏,既然来了个年纪相仿的对手,那他就更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感了。

刚翻开一页,便细微听到营帐的帘子又再次被人掀开,林越岑以为是心腹之人去而复返头也未抬,便道:“怎么又回来了?是倾之那边有什么事吗?”

“林小将军倒是忧心甚多啊。”来人声音微凉,带着几分嘲意。

声音一入耳,林越岑便知不对,猛然抬眼看向来人,站起身向前掬手请安,“太子殿下。”

“免礼。”季陵澜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便向里走去,环视了四周,眸光突然紧在林越岑身上:“刚才你是将本宫误认成谁了?”说罢,嘴角正在慢慢一点又一点地上扬着。

“不过是家里的私事罢了,何必说出来惹太子殿下烦忧。”林越岑垂了垂眸,他虽不喜太子的为人,但是君臣之道到底还是要遵守于心的。

季陵澜白脸上仍是含着笑,像是带着几分假笑,直直地坐到了案桌前,“是这样吗?本宫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林小将军竟然还心系着罪臣之女。”

林越岑转头愣然,就这样一双双黑眸直直盯着季陵澜白,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太子殿下真是好计谋。”林越岑愣过一会儿,便仰脸笑道。只不过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他千般万般小心,竟然到了最后还是着了陷阱。

季陵澜白抬眸低看了一眼林越岑,并不急于回应,反是从怀里找出一封信,将其放在案桌上:“既然林小将军对这一切都了然于胸,那本宫就不必再赘述了,你也知道,萧萧于本宫而言是怎样的身份,我们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更何况,你与本宫的妹妹……希望你不要再忤逆本宫的一言一语,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有实力的,那就安心练兵养兵吧。”季陵澜白说着便站起身,眸光中带着几分得意。

“殿下怎么就能这样肯定,臣放不下心里对楚将军的恩情,定会爱护好楚萧?”林越岑右手微微握成一个拳头,他的秉性就这样容易显露出来?

“林小将军的秉性本宫是知晓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如此,只要你不妨碍本宫在军营中的做为,本宫便不会动楚萧,你也知道,现在的东郊,里里外外的都是本宫的人,若要动一个人,实在是易如反掌,所以啊……你就这样安安分分的,本宫也不忍心对自己的妹妹动手的。”

季陵澜白翻着林越岑刚刚打开的书册,漫不经心地翻着,那随意地动作,说出的话语却是千金般重,他知晓凭着林越岑的聪慧,他应当早就猜到自己已经被钳制了。

“所以楚萧一路上所遇所感便也是太子殿下您安排的吧,臣也是奇怪,为何楚萧就突然要去向东郊,突然想在军营里安顿下来,臣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只是一直想不通,直到您来。”林越岑哑然失笑,他现在竟也不敢确定,萧萧突然出现在无川的营帐里,是不是也是面前这个心机颇深的人精心算计的。

那这一步一步的,如此的顺其自然,就叫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这个圈套。

的确,太子殿下刚来无川,对许多事情都是不知晓不明白的,更甚的是,军中大多将士都对他不服气,再加上他对太子也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太子在无川的处境应当是变得愈加艰难吧,所以……太子才想着要控制楚萧来要挟他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子的计谋竟高深到这种地步?林越岑一阵后怕。

“为君者何必要解释这么多,是本宫安排又如何,是巧合又如何,如今只要达到一个目的就可,本宫要尽快掌管无川军中一切大小事务,而你一定得大力支持本宫的每一个决策,这无川众将士的心一定要紧紧凝聚。”季陵澜白说罢,便站起身,留下一个背影给紧咬着牙的林越岑,林越岑的视线却紧紧直视着案桌上的一封信。

似乎是军报。林越岑这样想着,便直直向前翻开了这个放的整整齐齐的信封。

越往下看自己的双眼瞪得愈大,原来情况已经紧急到了这种地步。

零国,永安侯府知味斋里,顾澄裹着紧厚的黑色大氅在雪地里走着,这冬日里的雪终于停歇了,偶尔露出那一线的细碎阳光打在脸上,有种暖融融的愉悦感。

顾澄手里拿着手炉,就这样低头走着,没有一言一语,而裴南媛紧着步子跟在他的身后,一张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嘴里呵出的热气像是一个小圈圈一般在眼前消散。

“顾郎,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你的病。”在随着顾澄在这雪地里踱来踱去几圈后,裴南媛实在是百无聊赖,想来还是开口了。

她知道与顾澄相处,一定是要给他空间的,他喜欢安静,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喜静的性子,所以两个人相处,话实在不多的,反是这样静静的模样给了她相濡以沫的错觉。

这几乎是很大的错觉,因为顾澄到现在也没有提他们二人的婚事,哪怕一句不久要娶她的话都没有,她有时候不禁也会反问自己,是不是顾澄根本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裴南媛伸出手呵出一股热气,她在等顾澄一个回应,哪怕紧紧是一个简单的嗯,她皆是心满意足了。

“南媛,你不必为了我的病操心过多,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的最多了,你就算做了再多,也定是挽回不了一个灯尽油枯的身躯了。”顾澄这段日子确实难熬。

远远看去,他比曾经还要消瘦了几分,母亲离去,父亲颓丧,侯府里还存着阴险狡诈,这永安侯府的光耀门楣还指着他,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太多。

而这些星星点点的小事,都是不足为别人道的,母亲的离去确实对他的打击巨大,那时的裴南媛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蜜蜂一般,一直紧紧围绕在他身边,他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哪里会适应这样猛烈的关心照顾。

一开始便是冷言冷语,最后也会有恶语相加,只是这些于她而言都是轻飘无痕,她仍是在他身边为他打点着。

好像她已经适应了她未来妻子的身份,只是他仍是当初那个模样。

他不想去害人,也活不了几年了。他曾经最想做的事儿已经成为了一个再也无法圆满的事情了,母亲已经离去,他就像失去了一个活着的推力似的。

“顾郎,你的话太过见外了。对了,阿焕前几日去了无川军营,也不知身边丫鬟可细心些,把给他该带的东西都带去,听说无川环境实在恶劣,可是不比家里的。”裴南媛抬眸偷偷看了一眼顾澄,见他正转头看向她。

那苍白的脸上难有几分笑容,便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害羞地低下了头,她将话题扯向顾焕,她知晓刚刚那个话一定又惹得顾澄不高兴了。

她啊,多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真心喜欢着的人啊。

“阿焕……”顾澄启唇抬头看着不远处院子里的一棵松柏,轻轻道:“岁寒知松柏。他这个性子也该去无川好好锻炼锻炼了,我只是没有想到,父亲竟然用这样强硬的手段把阿焕塞了进去。”

“其实魏将军也该退下来好好享受一下清闲自在的生活了,只是……没有想到是夺官这样的结果。”裴南媛低头看着脚下被踩平的雪,心里有着几分的遗憾。

顾澄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记得魏将军有个小孙女,据说四岁便能出口成章了,寒祁贵门倒是对她赞不绝口。”

裴南媛听罢转头看向顾澄,心里咯噔一下,不懂顾澄这时候提及魏家小孙女是何意。

“他家小孙女一直很敬慕你,想请你去做老师,给她授授课,南媛,你怎么看呢?”顾澄转过头看向裴南媛,眸子里是许久未见的认真。

他的眼神总是散漫的,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能真正叫他起波澜。

授课?魏府如此可是迁到了寒耽,谁人不知寒耽远离零国都城寒祁,如果她真的应了这个事情,那岂不是意识着她要远离寒祁,也要远离亲人,远离顾澄了吗?

裴南媛抬眸与顾澄猛烈的视线对视,心里挣扎不断,嘴里仍是下意识屈服道:“好啊,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魏家那个小姑娘如此聪慧,我能幸运做她老师未尝不是我的一种福气呢。”

裴南媛说着,便在顾澄的注视下轻轻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中的酸楚和委屈滋味怕是只有她自己最知晓了。

“去……我去。”裴南媛复又低声补充了几句。

“好。”顾澄应下,先向屋子里走去。

裴南媛停驻在这雪地里,一时有些微愣,她竟然迷惑了,不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顾澄为了支开她而寻的一个借口,她以为不是,她总想着要用一颗真心换一个真心的。

其实,这样的自我安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偶然的一次,她在顾澄的书桌上翻到了一枚镯子,看成色上等且沾染了浓厚的人兴味,她以为这个镯子应当是顾澄逝去的母亲的,只是在镯子的内部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刻字。

“萧。”

仅仅只这一个字便足够她想象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好的,坏的……她再也无法选择说服自己,说这个镯子是顾夫人的。

只是,她仍没有问,她用什么身份去问呢?

所以她总是三缄其口。

裴南媛这样想着,脸上的苦笑实在难看,竟然都不知道在这知味斋滞留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啊,这一心悦就是赔上了一生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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