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此人难辨

姐弟相见是分外温暖的,楚萧一直和为宁谈了许久,顾焕也是实在插不上任何话来,就跟在后面,一个人只淡淡地喝着茶,这茶水也已经续了好几杯,歪过头看着楚萧,她仍是十分热情地和为宁聊着,滔滔不绝,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顾焕听着听着,眉眼也柔顺了下来,这副安宁的时刻真的是他一直求之不得的。

“天色也不早了,你姐姐为了见你,连午饭都直接省了,你这做弟弟的也该知晓多心疼心疼姐姐,跟姐夫一同回侯府去,叫人做几道好菜,你和你姐边吃便谈。”顾焕在他们二人的谈论中仿佛听到了楚萧肚子的叫声,想着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些什么,便想着还是该催促一下的。

“姐姐,还没吃吗?”楚为宁大惊,然后转眸紧紧盯着顾焕,叫道:“这倒是姐夫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知道多给姐姐备上一些点心,说到底,还是你对我姐姐不够细致入怀。”

楚为宁的每一句话说的都是那么振振有词,顾焕听罢,一时那是又笑又气,轻声道:“好好好,是我的错,现在能不能随我回侯府呢,我好喝好吃招待你。”

楚为宁听罢,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双手环胸,很是傲娇:“那我就却之不恭喽。”

楚萧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嘴,这场景竟然叫她十分感动,她微微前倾身子,抬手拍了拍为宁的小脑袋,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呢,看着你这样活泼的样子,姐姐当真是非常高兴。”说着,楚萧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看见姐姐,为宁才是最高兴的。”

“好了好了,回府吧。”

顾焕笑着制止他们二人,上了马车,楚为宁就一直在偷偷抬眼打量他,好像他是什么奇怪的人一般,顾焕习武之人,早就看透了,不过还是闭上了眸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小孩子好奇也是正常的,就让他看吧。

靠在马车的车壁旁,顾焕居然渐渐睡着了,楚为宁见他终于睡着了,便慢慢靠近楚萧,附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姐姐,他睡着了,你告诉弟弟,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当真是孩子气啊,楚萧勾了勾唇,转头看着顾焕的侧脸,柔和又俊逸,然后轻声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呢,只不过我与他之间光光有喜欢是不够的,我们要走的路还很艰难。”

楚为宁听的云里雾里,干脆向马车车壁后面一坐,笑道:“虽然如此,可是姐姐还是要做下去呗,不过前路确实艰险。”

他这副小大人的语气倒是勾起了楚萧的好奇,声音微微上扬:“这个你又知道了吗?”

“你从渝国嫁到寒祁来,这还不算前路艰险吗?远离家乡故土,姐姐你又如何不艰难呢?”楚为宁拧着眉头,一字一句道。

楚萧这才醒悟,原来为宁是这个意思,是她高估他了,以为他这么小便能明白她的处境艰难了。

顾焕并未熟睡,只是眯着眸子养神,暗中听着楚萧和楚为宁的对话,心底里既酸涩又甜蜜,他没能给楚萧更多的安全感,才让她一直瞻前顾后。

只是萧萧说,前路艰险,可是她愿意陪他走下去,那便就够了。

正想着,马车却狠狠颠簸了下,车夫大声惊呼:“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

“我要见顾焕,我要见他。”她知道这是将军府的马车,绝对没有错,她今天一定要见到顾焕,不论如何,她浑身都是血迹,披头散发着,只有一双通红灵动的眸子还证明着她还活着。

车夫以为又是什么泼皮无赖,可不能惹了马车内主子,便伸手掏出一些碎银子丢了过去。

“好了好了,我们将军还有事,你走吧,别过来缠着了。”

那碎银子顺着她的胳膊滑落在雪地里,她就这样伸手抓着横木,完全没有理会银子的事,紧咬着一口牙,倔强道:“你让我见一面顾焕,我要见他。”

马车里楚萧将外面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一时也觉得有些奇怪,偏头看向顾焕,顾焕顿了顿,楚为宁皱了皱眉,打趣道:“姐夫,这不是是你的风流债吧。”

话音刚落,顾焕便前倾身子一下子拉开卷帘,向外看去。

“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声音淡淡,只是她在第一眼看见顾焕时,眼里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了了,她天生强硬,这个时候却愈加软弱了。

张了张干涩的唇,咽了咽口水,才道:“二哥......是我......”

这个称呼,顾焕浑身一惊,然后将帘子又掀开了一些,她浑身都是血,那脸上有些伤口,这眉眼确实有些像父亲。

顾焕带着几分猜测慢慢开口道:“你是?”

“二哥,我是温心啊。自从母亲被父亲赶出了侯府,我和母亲就相依为命,只是后来母亲却死了,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顾温心说着伸手攥成了拳头。

顾焕的记忆一下子被拉的好远,那时候他好像只有九岁,温心的母亲是父亲的侍妾,因为后来被人告发,说她背着侯爷和侯府里的一个账房先生行不轨之事。似乎后来又真的被父亲给撞上,然后就赶了出去,就连温心也一同被赶了出去。

这么些年,她们母女俩都不曾回侯府来找过,这些时间过去了,就连那短暂的记忆都快要忘却了,只是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和血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顾焕说着便一下子跳下了马车,伸手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道:“你先上马车吧,这外面实在有些冷。”

马车本来就不够大,一下子挤上了四个人,确实显得有些逼仄。

楚萧的目光越过顾焕,看向这个浑身伤痕的姑娘,深深吸一口气,这身上的伤不轻啊,看来是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二哥,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寻你的,不然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到侯府里来,反正当然是父亲将我和母亲赶了出去。”顾温心说着便咬了咬牙,紧紧了身上的大氅,那浑身的伤口扯得她生疼。

“母亲死后,我便沦落到了风尘之中,只是我不愿将一生都折在里面,没想到,就在前几日被朝廷的一个重臣看上,我宁死不从,就被青楼妈妈折磨成了这副模样,我偷跑出来已经有两日了,我日日都蹲守在侯府门前,可是他们都不听我说的话,把我当做一个叫花子来看,所以......”

顾温心说着便偏头看向顾焕,“二哥,我也是万不得已才会拦下你的马车的。”

她说着说着,那眼中的泪水是大颗大颗的落下,十分委屈,苦涩。

楚萧实在于心不忍,伸手从袖子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姑娘,你快别哭了,既然都寻到哥哥了,他不会放任不管你的。”

顾温心擦着眼泪,慢慢抬眼看向楚萧,一双泪眼婆娑,轻声问道:“你是?”

顾焕轻轻咳了咳,唉,这可都是父亲那活着所造下的孽啊,怎么就让子女在外面沦落至此了。

“温心,这是你二嫂。”

这话一说,楚萧顿时觉得脸上像是被火烧起来一样,微微低下了头,顾温心这次啊抬起脸看向楚萧,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二哥你都成婚了,想不到我在寒祁,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顾焕听罢,补了句:“还没有,这是你的准二嫂。”

“你既然回来了,就随我们住进侯府里去吧,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姑娘家的也不安全。”

“二哥,我害怕那个人会寻过来,他是我惹不起的......”顾温心说着有些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慢慢垂下了头。

“他到底是谁,你告诉二哥!”想不到朝中竟有这样不齿的人。

“是......是盛大人。”

盛?顾焕和楚萧二人的眉头相似紧锁,总想着不会就是他们现在脑海里闪过的那个人吧。

“盛珞。”顾温心接着补上一句。

“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顾焕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瞬间有些恼火,难道这个盛珞就如此喜欢他们顾家的姑娘吗?竟然想着一个一个的毁了她们,实在是畜生不如。

楚萧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气恼,她气的是这个盛珞毁了温夕的大半辈子,现在看来伤害的人多着呢,温夕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种人真的该死。身边的为宁看着姐姐面容不善,便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楚萧回头,给了他一记安慰的笑容。

到了侯府,楚萧带着顾温心去梳洗好换了一套干净衣裳,出来时,她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这眉眼之间确实和顾焕有几分相似,傍晚坐在饭桌上,她的话也不多,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吃着饭,看来这些年的确给了她许多的打击,这才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

十分怕生,哪怕对面都是她至亲的亲人。

“温心,这是你三姐,温夕,不知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就属她最飞扬跋扈了。”顾焕给温心夹菜,然后指了指顾温夕轻声问道。

顾温心脸上的笑容不减,说道:“温夕姐自然是记得的,小时候她可爱欺负我了,不过现在看温夕姐安静了很多。”顾温心说着便偏头看向在一旁暗自吃饭的温夕,顾温夕觉得有两股炽热的目光直直往她身上扫去,她有些不适应,堪堪抬起头来看去。

楚萧也在一旁安心给楚为宁夹菜,倒没有想其他的,这个时候,顾温心又道:“怎么没有看见四妹呢?”扫视了一圈在饭桌上并没有看见顾温翎。

楚萧抬起迷惑的眸子看向顾焕,原来这个顾温心在顾侯府早就除名了,怪不得家中姐妹中也没有她的排行。

当年的事情,顾侯爷是有多芥蒂啊。

“温翎这几日都在照顾弟弟,你若是十分想她,大可以吃完饭再去寻她。”顾温夕说着便放下了筷子,轻声道:“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楚萧看着温夕的眸子,带着一种天生的漠然,妹妹回来,她应当是有些高兴的,怎么浑身上下看起来却十分不悦呢?

楚萧觉得奇怪,便伸手拍了拍为宁的脑袋:“阿姐去去就回来。”

说罢楚萧便拔起腿追上温夕,一把拉住她的手,问道:“阿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好像不那么开心,是谁招惹你了吗?”

“在侯府有谁敢招惹我?我只是心里不痛快,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妹妹,上来就和我攀亲戚,我哪里认得她,那么亲热又做什么?”顾温夕从来不会背着楚萧说些什么,都是实话实说,没有一丝隐瞒。

楚萧这下子便觉得奇怪了,“你不喜欢这个妹妹吗?久别重逢怎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没有必要,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么些年,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又过来认亲了,从前怎么不来,不觉得这些有很多的巧合吗?”顾温夕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楚萧看去,将心中的迷惑一一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挺突然的,我在马车里也是感到惊讶,可是你二哥看起来却是十分欣悦的,想来,他一直都在期盼着家中人能好好的吧。”楚萧斟酌了一会,还是说出来。

“二哥就和大哥一样,一直都想着为这个家付出许多,很少会真正为了他自己去考虑,现在有个妹妹落难回来,他自然是疼惜和内疚的,我只怕她的回来是居心不良。”

“那她母亲当年是无辜的吗?”楚萧看着顾温夕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便轻声问道。

“无辜?若是真的无辜,那孩子也应当是无辜的,父亲怎么会将她也给赶了出去,甚至踢出了顾家的宗祠,父亲能那么震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个妹妹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太不简单了。”

楚萧能看到温夕脸上的疑虑,很快便上前一步,揽住她的手:“既然你感到疑惑那就不要想了吧,现在你的事情才是侯府里的大事,还有十来天你就要出嫁了,这些事你本就不需要考虑的。”

“嗯,我想也是如此。”

正当这时,楚为宁追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阿姐,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怎么耽搁到现在。”

“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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