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无意之言

楚萧一路上便心急如焚,在马车里坐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一颗心也是忐忑不安,像是一只鱼失去了她耐以生存的水,伸出手紧紧揪着千兮的手,颦蹙着眉头都快要哭出声来。

“姑娘,先没着急,没事的,没事的,娘娘那么善良,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千兮看着姑娘这副哀恸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便想着要好好安慰她。

只是楚萧现在心里更多的不是痛苦,是恐慌,她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亲情,难道就要再一次如此轻易地被老天拿走吗?

马车一直驾车飞快,一路上顺着小道向骊山别宫的方向去,路上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湿漉漉的,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冲出了一群人马,然后周遭便想起了厮杀声,楚萧浑身一顿,瞬时按下了千欢千兮两人惊恐的身子,大力掀开卷帘,面前是两队人马在厮杀,阿文也是陷入了进去,被纠缠的脱不开身,场面看起来一度有些失控。

楚萧瞬间跳下了马车,驾车的车夫已经被杀了,那脖子间的血就这样蔓延出来,楚萧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握在手心,然后怒吼一声杀了进去。

阿文惊恐,惊叫道:“姑娘!不可啊!”

楚萧紧咬着牙,挥剑格挡厮杀着,大喊着:“我管不到那么多了,谁都不能阻拦我去骊山别宫,谁都休想。”睁着一双腥红的眸子,楚萧就这样陷入进去。

阿文这次出行时间比较紧急,情况也是特殊,为了不吸引人注意这才低调出行,护卫带的根本不多,这时候遇见意外便显得十分势弱,根本无法抵挡这一波波的强势攻击,很快楚萧的肩上,双腿都染上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咬着牙,红着眼,挥剑斩杀着。就算是太久没有握剑了,没有经历过为难,这双手还是记得她曾经亲手杀过的每一个人。

母亲的面容就这样浮现在楚萧的脑海中,眼里的泪就这样被逼了出来,转眼看去便是阿文被一把锋利的长剑狠狠地捅进心口里,楚萧大叫着:“阿文,阿文!”

马车里的千兮千欢透过窗看见浑身是血的姑娘和狠狠摔落在地的阿文,面容苦痛,大呼道:“姑娘,姑娘小心啊。”

很快便有三两个人靠近了马车然后提着刀将千兮千欢揪下了马车,对着楚萧大呼道:“我劝你还是放下剑,束手就擒吧。”

楚萧皱着眉头,心里要去见母亲的那颗心是那般焦灼,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紧握着剑,怒道:“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我们一直在寻找姑娘你,难道姑娘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吗?”说着其中一个凶煞的人就拿着刀对上了千兮雪白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姑娘定是不会忍心看到有人是因为你而死的。”

“姑娘你别管我们,走,快走!”

“姑娘走啊。”千兮千欢两人大呼着,她们是太子殿下拨来保护姑娘的,此番没能保护好姑娘更不能成为姑娘的累赘,拖累了姑娘,说着便要抹脖子死去。

“不要,千兮不要!”楚萧猩红着眸子慌忙大喊,扬手丢开剑,那鲜红的血顺着自己的指缝间滑落,楚萧就这样一瘸一拐的慢慢向他们走来,一字一句艰难道:“我楚萧算你们狠,你们真的是很可以啊,竟然在这个地方截杀我,放了她们!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这,来对我下手,放过她们!”楚萧说着竟然张口大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的惨烈。

千兮千欢互相看着觉得姑娘现在有些魔怔了,十分担忧,“姑娘,别过来,你走啊!”浑身是血的姑娘仍是一步一步向这边艰难的走来,她们被那群人控制着,想要自杀也不行。

最后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轰然倒地,鲜血淋淋。

她们俩人也被狠狠敲昏了。

又是长长的一段路,这条路是那么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季陵澜白在院外踱来踱去,现在他的一颗心慌张不断,按照道理来说,阿文这时候应该是已经将楚萧带到了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影。

“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郡主来的那条路上我们的人全部死了,有大片的血迹,郡主遇到了截杀!”

“你说什么!”季陵澜白听罢便立刻扬手狠狠揪住来人的领口,咬牙切齿道:“本宫不许你在这个时候胡说八道!”

“殿下,属下不敢,是......是真的啊!”

“郡主人呢?”

“没,没看见!”

季陵澜白一手甩开他,然后转身向殿中跑去,走到了床榻边步调却瞬间缓了下来,母亲的身子从前也不大好却从来没有像昨日那么情况急转而下,他虽然在心里也估计着这其中有鬼,可是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季陵川云见澜白回来了,扭过头看去:“可是萧萧来了?”

季陵澜白颓丧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九要等不到萧萧了啊。”季陵川云看着那样惨白的一张脸,兀自说了出来,伸出手揽住她冰凉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九九,快别睡,再等等萧萧吧,等等吧。”

突然,床榻上的萧漓九重重地咳了几声,然后吐出一口黑血来,慢慢睁开自己的双眸,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父子,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季陵川云满脸激动,可是下一刻萧漓九便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愁绪,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恨意。

季陵川云见着她这个模样浑身一顿,九九那莫不是寻回了所有的记忆,将之前的事情全部都记起来了?这双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恨意,是不是都想起来了,季陵川云的眸子有些泛红,他闷声道:“九九,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我想着弥补你,所以才对你犯下了惊天大错,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能好好活着,萧萧,你还没有见到萧萧,再支撑一会吧。”

澜白也是立刻跪倒在床头,伸手握住萧漓九的手,哀恸不已:“母亲,再忍忍,再等等妹妹。”

萧漓九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拼命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可是满口的血腥味要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她握住季陵澜白的手,十分努力地抬起手在他的掌心里写着什么。

澜白浑身剧烈的颤抖着,这一次是真的要告别的,萧漓九轻轻写了些什么,然后一双手陡然松弛了下来,张了张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季陵澜白慌张的凑向前去,侧耳倾听着。

萧漓九十分艰难地挤出“对不起”三个字,然后一双眸子怔怔地看向前方,脑海里闪过萧萧那时而娇羞时而任性的脸庞,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是该道别了。

“母亲!”

“九九!”

她是知晓自己会离去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以为会再给她些时间的,最好是能要萧萧再见她一面的,只是这些都等不到了啊。

来了骊山别宫,她便知晓了服侍她日常起居的一个宫女总是鬼鬼祟祟的,原本是想要私自查一查她到底有什么诡计,可是后来也就是半个月之前,突然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之前的所有,她心痛难耐,那个宫女在她的膳食上下毒,倒不是那种一招毙命的,那种慢性毒,日积月累,她因为恢复了记忆,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便也就任由她给自己下毒了。

季陵川云跪倒在地,伸出颤抖的手慢慢向萧漓九的脸上抚摸去,怔怔道:“九九,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每一次都是那么坚决啊。”他惨然一笑,自己的心口却是那么痛,身体重重向身后摔去,季陵澜白眼明手快伸手支撑住他,艰涩开口道:“父皇节哀。”话语刚落,一双黑眸中滴落眼泪来。

很快便有人进来传话:“陛下,殿下,萧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丁香殉主了。”

季陵澜白眼神一紧,轻声道:“知晓了,下去吧。”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萧萧来,到底是谁?季陵澜白双手攥紧垂在一边,脑子里闪过顾焕的名字,难道就因为曾经的一些琐事,就连萧萧见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要剥夺吗?

查,他要将这些全部查出来。

楚萧昏睡着,一直觉得周遭是那么的冷,就像自己是处在一个冰窟之中,寒意蹭蹭蹭的往自己的身上跑去,嘴里还喊着母亲,陡然睁开眸子,身处在一片颠簸之中,马车四周空寂无人,只有她一个人,楚萧浑身一震,自己浑身无力,遍布伤口,慢慢爬到卷帘边,然后扯开帘子,看着车夫,厉声道:“去哪?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姑娘,我们去永安侯府。”那驾车的车夫陡然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楚萧,然后轻声回应道。

“你是顾焕的人,我的丫鬟呢?”楚萧紧咬着牙,好半天才说出这些话来。

“姑娘,你的丫鬟还活着,只不过是不能随你一起去的。”说完这句话,那人便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拨开塞子,撒了迷粉进去,楚萧本就浑身无力,现在愈加困顿,再一次倒了下去。

今日寒祁下了大雪,顾焕未出府门,只待在书房中读着书,偶尔便去教授教授盛合一些武功,阿夕回来倒是过了好几日了,他也是强留着她在侯府里多待些时日,这偌大的侯府,现在真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孤单是那么明显。

时常是有些不适应的,顾焕正在发呆时,扇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喊道:“侯爷,侯爷,您快出来看看,不好了啊,不是。”他一时也有些语塞,这个消息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所以他话语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顾焕说着便慢慢松开了自己手中所握着的书册,抬眼看向那个失了规矩的小厮。

“有什么话就说。”那小厮打开扇门后看到的是眼神呆滞的小厮,不免又失了几分耐心,那小厮还是没有将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侯爷,侯府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里似乎是有一个人,却没有驾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停在我们府门前的。”

顾焕颦蹙着眉头,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然后呢?还有什么事你没有说的,你且一并都说了吧。”

“那马车里,马车里有一个姑娘,那姑娘,那姑娘长得甚是和楚姑娘十分相像,不知道......”剩下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飘过,抬眼相看时才发现顾侯爷已经快步奔了出去。

楚萧感觉到那股无尽的颠簸终于停止了,剩下的她好像感觉到一股力气将自己给抱了下来,身上是熟悉的味道,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楚萧慢慢睁开双眸,在一片模糊中怔怔看了看眼前的人,这人的脸怎么和顾焕的脸是那么的相像呢。

楚萧有些失神的喊了一句:“阿焕,怎么是你啊。”这一句浅浅的话说完后,她便昏睡了过去,在没有别的话语。

顾焕看着方才窝在马车里浑身是血的楚萧,一时竟然不知道是狂喜多一些还是惊恐多一些,她浑身是血啊。

“来人,立刻备水,叫大夫过来。”

很快侯府上下便热闹了起来,一直忙碌着,楚萧感觉到浑身伤口的疼痛,似乎只要轻轻一露出来,那就是巨大的刺痛。

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床榻一角,楚萧负手而立:“大夫,她可有什么事?”

“侯爷放心,姑娘那伤口全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只不过这浑身上下怕是会留下疤痕了。”大夫摇头叹息,似乎觉得一个姑娘怎么会这么不爱惜自己,弄得浑身都是些刀口。

顾焕微微点了点头便叫他拿了诊金出去,病榻上的楚萧似乎是进入了什么梦魇中,嘴里一直在喊着什么。

顾焕慢慢走上前想要听清楚楚萧口中的话语。

“母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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