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就这样将楚姑娘带进宫里会不会有些不妥，若是陛下知晓了，不知道会不会危及楚姑娘的性命啊。”季陵澜白身边上了年纪却十分有谋划的陈公公，低声问道。
他啊是眼见着季陵澜白长大的，所以一直会安心为他谋划着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索性季陵澜白也是同样有些信任他的，他的话多少还是会听进去的。
“其实这也是担心萧萧在那宣武侯府会出了什么事，毕竟最近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程尚书刚正清傲在古洛树敌众多，那日他与萧萧重逢之事闹得满城皆知，实在有些不妥，若是被有心之人多加利用，难免会危及到萧萧的性命。”季陵澜白说着便仰头看向那一片高墙之上的天空。
这里是许多人憎恶却又羡慕的地方，无数人想出去就有无数人拼了命地想进来，这个地方反而对萧萧来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这儿也是本宫最有能力保护她的地方。”那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天空中突然飘浮摇摆的风筝，身世浮萍多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还是非常愧疚的。
“只是殿下此番将姑娘带回宫里，陛下是不知的，而且殿下甚至想让楚姑娘去见她，万一这楚姑娘突然闹起来，殿下实在难收场啊，若是陛下怪罪下来，岂不是让三殿下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这朝中已有不少老臣已在无形中偏袒到三殿下那边了。”到底是陈公公，有些该说的话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哪怕说出来再难听些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这些其中的厉害干系他绝对不会不让殿下理清楚。
“陈公，本宫知晓的，只是她的身体渐渐不好了，所以以免今后造成不必要的遗憾，干脆还是安排她们见面，如果萧萧她情绪激动了些，本宫也会提前告知她，控制好她，免得生出一些无妄之灾。”季陵澜白既然心意已决，便不会有所迟疑，不受陈公公话语左右。
“既然殿下已然是决定如此做了，老奴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了。”陈公公耷拉下眼皮，眸中显然有了几分失望之意，在经过长长叹息一声后，仍是忍不出又说了句：“殿下，自从将军府出了事之后，您已完全不似从前，为君者不应有这番的心慈，也不该有。”陈公公说罢便弯下自己的腰，向前深深地跪拜了一下。
“老奴只望着殿下能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季陵澜白点头虚应了一番，望着陈公公日渐佝偻的身影，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抱着他玩小球的时候，那一张脸上时常扬着一抹慈祥的笑意，经常告诉他，他的母亲就是皇后，他一定要对皇后有着一颗敬畏之心，依着皇后好好活下去。
如今在这个时候，陈公已是年迈，季陵澜白曾想着放陈公公出宫，他早没有家人了，他便想着在城里给他安置房子，购办一些仆人好照料他往后的日子，只是陈公公一直都不愿意出宫，说要守着他，看着他往后堂堂正正地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到那时候他也好安心闭了眼。
“重明。”季陵澜白轻轻唤了一声，很快那个接楚萧进宫的死侍便落了下来，跪在季陵澜白的跟前，轻声应了句“殿下。”
“这事本不该叫你去，只是他们都派去监视季陵祯的一举一动，重辛又守在程溪那，本宫想这件事还是交由你去办稳妥些。”
“殿下只管吩咐便好了。”重明伸手摸向自己的佩剑，一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的模样。
其实他在一众死侍中与季陵澜白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更像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他是陪太子练剑骑马的人，如今成了季陵澜白形影不离的亲信，季陵澜白对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言语中多少有着一种情谊在。
“重明，你去探查一下无川，尤其是零国的营帐，本宫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在零国的暗探们来的密报中一直都言零国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近来却说小皇帝突然开始重用顾家人，这不免有些可疑。”
“尤其是那个顾焕。”季陵澜白说着眯了眯眼，心中多少想起曾经他来古洛的时候，态度倨傲，哪怕是他前去和谈的时候，他也是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这种种的一切都让他十分不适。总觉得这个人也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更何况他背后的顾澄更是一个心计颇深的人。
“重明领命。”重明说着便向前掬手退了出去，转身要用着轻功飘出去，这时候季陵澜白却轻声说了句：“活着回来。”
无川零国营帐，顾焕对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了然于胸，下了马便直直向营中走去，那身边追随着的其他副将正是对他展现热情的时候，完全不顾及顾焕脸上的神情里是充满了不耐烦，一直在顾焕的耳边碎碎念。
“行了，这些事等我睡醒过来再一一和我说罢，你们将该说的一切都仔细想想，现在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顾焕走到了营帐前便突然站定，颦蹙着眉头，冷言道。
那三两副将完全是想着要随他进了营帐后继续说的，只是这个时候也不好继续打扰了，只得愣愣的回了句：“是，顾将军。”
顾焕听罢便扬手挥开营帐走了进去，他实在疲倦地很，待他好好睡一觉再来处理这无川中的杂事吧，现在他真的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副将们站在顾焕主营帐面前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人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轻声道：“真是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现在又开始重用顾家了，看看这顾焕的态度，实在是倨傲地很，家中遭逢如此大事，还是一点没变。”
“你再不满又能如何，这是陛下的命令，我等只管遵守便好。”
“是啊，毕竟他在无川如此可是最高掌权者，我等又何必触他眉头，招致不快呢。”
“是啊，是啊。”纷纷附和着，虽然心中不满却还是结伴离开了。
这营帐中的一切一字不漏全都入了顾焕的耳中，只是他实在懒得再出去教训这些整日里像姑娘家一样嚼舌根，顾焕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下，而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说什么！”程斯意刚刚结束了短暂的训练，想着可以沉下心来好好休息一番，这时候却有人汇报说那零国新上任的将军便是曾经另他们十分头疼的顾焕，这下子程斯意心事重重，顾焕这个人实在难缠，她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程将军，是的，没错，我们的探子回来报了，就是那个永安侯府顾家的顾小将军，想不到顾家竟然如此短暂时候就又重新获取了零国小皇帝的信任，实在是......”
“你怎么看这件事？”
“顾焕一来无川，那不必说，零国将士一定会有一个巨大的改变，程将军你也知道，顾焕是武将世家，在寒祁再怎么玩世不恭，在将士面前也不会如此散漫的，所以我们不得不提防着这个顾焕。”
“好，我知道了，只不过最近可有林将军的消息，怎么说也应当是回来了，也不至于在寒祁耽搁那么久。”程斯意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搞定顾焕的，所以便想着若是林越岑回来了，她就算是焦虑此时也会有人来一一分担的，根本不至于叫她一个人焦急难受。
“回将军，这林将军早就将寒祁所处的杂事给解决了，只是他又被陛下临时召了回去，此时怕已经到了古洛城下了，将军你还不知吗？”
“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将此时禀告给我，真是该死。”程斯意说着便对着面前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真的是，难道她现在在营中还是这么人微言轻吗？好不容易叫了军中将士认可她，连这样的讯息也没有第一时间让她知晓。
程斯意越想心中就越发多了些闷气，如今她一个人面对顾焕，指不定会遇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时候就连楚萧也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到底还是有些生疏了。
程斯意原本想休息片刻的心被打消了，坐在营帐里看着案桌上的茶杯发呆，一颗心忐忑不安。
约莫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有人匆匆忙忙掀开营帐，焦急道：“程将军，不好了，我们营外的地上躺着被零国将士扔出来的密探，现在他们是死的死伤的伤。”
程斯意这下子人都傻了，怒拍桌子，惊叫道：“怎么会？”这顾焕才刚来无川没两天，就将他们安插进去的人都统统给拔了出来，而且手段如此迅速可怖，这么会？程斯意心中愈加着急了，便大着步子向营外走去。
“他们现在安置在哪？”程斯意边走边问道。
“将军，他们现在被妥善放在一个营帐里，随行医师已经过去了。”
当程斯意走进去时，周围的人纷纷问安，程斯意扬手免了，现在她的一颗心全都扑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了方向。
看着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时有些不忍，程斯意皱着眉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将军，是属下们太无能，这零国的顾将军实在是阴险狡诈，他先是雷厉风行一一查验了众将士的兵籍，然后便将可疑的人拉出来一一质询，那眸中的阴狠实在是常人所不能了解地。”密探中的一名少了一只眼睛，见着程斯意进了营帐，便十分悲惨地回道。
“本来打探进零国营帐的内部就已经非常艰难了，只是想不到顾将军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属下们实在招架不住，完全没有准备，就这样一一被肃清了。”
“你们当中死了几人？”
“回将军，只有一人，还是因为被发现后想着怒杀顾焕，才被顾焕自卫，一刀给刺死，我们中的其他人都是受了伤，被他们扔了回来。”
“好，我知道了，你们好好养伤。”程斯意说着便转头离了营帐，一颗心是愈加地不安了，凭着顾焕这样的人，他为何没有将这些隐匿在零国军营中的人全部杀掉，然而将他们全部打伤送回来，这完全就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就是赤裸裸在告诉她，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好你个顾焕！”程斯意咬牙切齿，她也知道他们这军营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零国的细作没有追查出来，看样子她也得认真思虑这些事情了。
“姑娘，殿下说今夜要去陛下那谈论一些事情，就不回来陪您用饭了，叫你不用特意等她，自己先用便好。”一个宫女为楚萧递来了茶盏。
楚萧已经习惯了这宫中琐碎的规矩，慢慢地将口中的茶水吐在木盆下，然后便有宫人端来瓷盆让她净手，楚萧终于做完这些时，哪里还有半分想要吃饭的念头，早就被这些规矩给扫了吃饭的兴趣了。
楚萧就随意地动了几筷子便停了。
“姑娘？是不合胃口吗？可还有什么想吃的，不如告诉奴婢，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去，你千万不要生气。”那东宫的宫人跪了一地，那神情里充满了小心翼翼地对待，这下子楚萧便瞬间有了一些坐立难安。
“你们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菜的问题，只是因为我不是特别饿，你们起来吧，不用跪。”楚萧微微站起身，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恐，这么大的阵仗实在让她有些消瘦不得。
“姑娘若是不原谅奴婢们，奴婢们实在没法向殿下交代。”那些人仍旧是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将这些话说出来，楚萧一时有些无奈。
心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叫她们变得轻松一些，只得又是坐了下来，然后执起筷子吃了几口，那些宫人都斜着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楚萧看着便又大口吃了一些，终于将这些东西都勉勉强强吃了下去。
这下那些宫人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楚萧饭后心里多少有了些郁闷，正在院子里走着，想着要消食一会儿，这时候却突然听见宫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其实啊，我看这位姑娘也是随和地很，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啊。”
“不知道啊，只是看殿下那般小心翼翼地样子，很可能日后是我们东宫的主子呢，大家可得小心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