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二件礼物

蓬莱路远,连珩前去赴宴,路上和宴会的时间加在一起,少说也要黄昏时分才能回来。

到了傍晚,云棠随承阳去洗尘殿外迎接连珩,连珩没等到,倒等来了离家出走的追风。

展翅如万里白云的巨鸾划破夕阳,自天际浩浩荡荡飞来。所过之处,如狂风席卷而过,旋起遍地的残枝落叶。

承阳见状,立刻甩出两道铜锁,锁住追风的双足。追风的速度骤减,最后轰得一声,砸进洗尘殿外的石林里。

追风乃上古神兽,千年前认连珩为主,受契约限制,不能离开缥缈峰太久。他被司徒澈拔了头翎,发怒失控,冲断锁链闯出缥缈峰。若非眼下已经平静下来,承阳不可能捆得住它。

倒霉的石林被追风砸碎一片,巨大的鸾鸟伫立在石林之间,如平地起高楼,飘落的羽毛好似漫天大雪。

云棠扇走落在鼻尖的羽毛,被勾得打了个喷嚏。定睛一看,才明白为什么追风愿意回来了。

罪魁祸首司徒澈正在它嘴里叼着呢!

褐发金眸的少年被追风衔着腰带,倒吊着挂在半空。他倒是丝毫不慌,双手枕在颈后,嘴角还叼着前日从追风头顶拔下来的头翎。

余光瞥见云棠,司徒澈毫不意外,从容地翻了个身。腰带被打了个结,他从头朝下换到头朝上,一手拄着追风的长喙,仿佛拄着床头的靠枕,懒洋洋道:“巧了姐姐,又见面了。”

还真是巧了。

承阳正准备用捆仙锁将司徒澈绑下来,见他同云棠搭话,愣了愣:“你们认识?”

拿出一半的捆仙锁又收了回去。

云棠本想说认识,毕竟在九幽城,她欠过他的人情。但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和沈天颂也不会跌下天堑。

回想起跌落天堑之前,司徒澈朝她投来的那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云棠毅然看向承阳:“不熟。”

很好。

司徒澈微微一笑:算你狠!

承阳立刻扬起捆仙锁,飞身一跃,跳至追风头顶。

捆仙锁将司徒澈扎扎实实绑住,承阳拍了拍追风毛茸茸的脑袋:“行了,撒嘴吧!跑不了了。”

追风这才将司徒澈放开。

承阳拽着司徒澈落到地面,活像拎着一只人形粽子。而粽子本人十分从容,甚至伸出手指在腰间的捆仙锁上扯了两下。

“这破玩意儿结实嘛?”他一脸怀疑,“能捆住小爷吗?”

承阳白他一眼:“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说完,拽着他往镇山牢走。

司徒澈擅闯缥缈峰,盗走追风的头翎,引追风失控,险些酿成大祸。承阳得将他关到镇山牢里,等连珩回来发落。

临走前,承阳托付云棠看管追风片刻,他将司徒澈送到镇山牢后再回来。云棠点头应下。

司徒澈被承阳拖在身后,明明被捆着,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看着云棠,蓦然勾起唇角,冷金色的眼眸划过一抹玩味的笑。

“阿姐,你骗我。”

他的目光冷冽、透彻,仿佛早已洞穿云棠的想法。素来清朗的话音里染上些许偏执,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棠。

那一刻,云棠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在她在坠下天堑之前,司徒澈会露出那样意味不明的笑。

因为她骗了他,她说她要去蓬莱,与来缥缈峰的司徒澈并不顺路。

司徒澈还在看着她,云棠思量片刻,唇角一扬:“承阳,选个结实点的牢房,千万别委屈了司徒少爷!”

因为一句托词就把人往天堑里丢?

您还是在镇山牢里好好待着吧!

承阳将司徒澈押往镇山牢,开启法阵,封锁牢房,又回洗尘殿外找云棠。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从司徒澈那抢回来的头翎。追风乖顺地低下头,承阳将头翎放回到追风的头顶。巴掌大的箭羽立刻变长,很快变为与另外两支头翎相同的模样。

云棠问承阳:“追风的头翎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司徒澈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缥缈峰偷头翎?”

承阳显然也很不解:“谁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我问他偷头翎做什么?他居然说因为无聊!”

这人简直有病!

安抚好追风的情绪,承阳接过云棠手里的铜锁,准备牵着追风离开。

“尊上临行前特意吩咐,如果追风回来了,让我带它去缥缈峰后的寒潭受罚。云姑娘,我先走了。”

云棠不解:“罚它做什么?”

承阳道:“尊上说它失控伤人,险些害人性命,罚它去寒潭自省。等何时它能控制好情绪,三根头翎都被人拔走也不会冲动行事,再放它出来。”

“你们战神一向这么严厉吗?”

云棠印象里的连珩素来温润谦和,偶尔喜欢拿人取乐,几乎没有战神的架子。

承阳默了一瞬,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追风的脾气不好,总惹麻烦,尊上罚它也是为了它好。但这次,罚得格外重。”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云棠,“许是因为这次,追风伤的人,是云姑娘你。”

承阳跟在连珩身边几千年了,鲜少见连珩如近日般时常露出笑意。自云棠来到缥缈峰,他家的战神便仿佛春日的冰山,冰雪忽而消融,竟染上几分耐人寻味的烟火气。

承阳站在夕阳里,认真道:“云姑娘,尊上待你与旁人不同,你真的没有察觉吗?”

云棠微微愣住,温和的晚风拂面而来,她站在微风与夕阳下,忽然萌生出一个于她而言近乎荒唐的念头。

连珩待她与旁人不同吗?

“哪能呢?”她用笑声掩盖住涌起的思绪,“你们战神不是对谁都挺好的吗?”

承阳只得无奈叹气,带着追风走了。

入夜。

连珩迟迟未归。

沈天颂被广华仙君邀去雾霭崖做客,承阳忙着打里殿内的琐事。云棠一人闲来无事,来到洗尘殿外的石阶前剥莲子。

峰上的云雾散开,夜幕中升出皎洁的月。

云棠抬头看去,只觉得缥缈峰虽为仙境,却似乎与凡间并无区别,有黑夜、有白昼、连悬在夜空中的皎月也和凡间一样有阴晴圆缺。

就像是连珩,虽为庇护三界的战神,却一样有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

云棠剥开一枚莲子丢进嘴里,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发呆。片刻,脚踝被一坨软乎乎的东西拱了拱。

她低下头,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伏在她的脚踝边,正吃力地想要往她的腿上爬。

她看看手里的莲子,拿出一颗递给小白兔:“你要这个吗?”

小白兔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放光。云棠把莲子递给它,又打量片刻,忽然它看起来有些觉得眼熟。

等等!

她直接伸手把它拎起来。

“你不是红烧肉吗?”

恰在此时,石林里传来清浅的脚步声。

“它是蓬莱岛上的灵兔,前些时日误闯凡间,阴差阳错和我们一起进入幻境,并不是幻境内的生灵。”

连珩从石林里走出来,缁衣犹染夜色,衣摆被风微微扬起。云棠忙抱着红烧肉迎上来,连珩接过红烧肉,在它的背上摸了摸:“我在蓬莱岛认出它,随手给它一枚果子,它便缠上我了。”

他浅笑着看向云棠:“怎么在这坐着?”

云棠道:“听承阳说你要晚些回来,我没什么事做,就来这坐会儿,顺便等你回来。”

微风在她的眉宇间吹开一抹笑意,她将一颗莲子递给连珩,“谢谢你的莲子,我很喜欢。”

连珩的动作一顿,仿佛被眼前人的笑意晃了眼。他低头,唇角不由扬起。他抬手,准备去接云棠的莲子。

哪料红烧肉竟忽然跳出来,一口将莲子吞了进去。连珩瞬间变了脸色,剑眉紧紧锁起。

云棠见状,没忍住笑了一声。她忙将红烧肉从连珩的怀里抱回来,又将手里剩下的莲子塞给他,打趣道:“还有好多呢,你俩不用抢。”

二人遂相谈着进门。

连珩回来后,承阳将晚间追风和司徒澈的事情禀告给他,又准备去镇山牢押司徒澈入殿受审。

连珩却叫住他:“先不必了。我马上还要离开。天尊发现无妄深渊内的魔族出现异动,命我前去查看。我只是顺路回来一趟,这就走了。”

“你要去无妄深渊?”云棠下意识关切道,“会有危险吗?”

连珩不由笑了笑:“放心,只是去外围检查封魔钟是否出现异常,不会有危险。”他看向红烧肉,“这几日,我不在,你帮我照顾好红烧肉,初七之前,我一定回来。”

缥缈峰上只有承阳和广华仙君,连珩怕云棠在这里觉得无聊,特意将红烧肉送回来陪她作伴。

安排好事宜,连珩命承阳去剑阁拿来问渊剑,又匆匆走了。

云棠抱着红烧肉去洗尘殿外送他,待他走远,随口问承阳:“初七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为什么连珩强调一定会在初七之前回来?

承阳闻言皱了皱眉,朝云棠投来一个看白痴的目光:“你不会真不知道初七是什么日子吧?”

云棠一愣,她应该知道吗?

承阳扶额长叹,原来这世上真有记不住自己生辰的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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