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不甘被命运复仇之人

零零星星地喇叭声从街道传上天台,夜空的繁星早已被昏黑的乌云遮蔽,但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一样,一片漆黑,就连隔壁的房子一栋也看不见。

天台上几乎没人上来进行过打扫,就连陈弦自己也忘了自家还有天台这玩意,上头在风吹雨打中积蓄了不少垃圾和污垢,幽绿色的苔藓顺着护栏脚爬上墙壁,被根茎撑开的裂缝中也冒出一株株野草,在这狂风下摇曳。

暴雨,要来了。

安吉尔静静地盯着楼道,那里伫立着一尊远远隔着都能感受到巨大力量的怪物,锋利的斧刃垂在地面,因为拉扯而拽出星星火花。

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无比尖锐刺耳,总能让人牙骨一酸,忍不住分泌出大量唾液。

“唔啊……!”

那尸体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腐烂的血肉看起来就如同一间破房子,哪怕临门一脚都能将其踹到散架,可安吉尔却不这么认为,她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完全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咕噜——

安吉尔艰难地吞咽下口水,她紧握菜刀的双手都在颤抖,相对于仅有一米五的她,站在她对立面的尸体显得是那么地壮硕,战斗力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说来可笑,安吉尔从没有和别人发生过肢体冲突,没打过架的她如今却陷入了这样几乎必死的危机当中,迫使着她拿起武器,去奋力反抗朝向自己的侵害。

以往,她一直都是拼尽全力地忍耐,依靠不断的暗示来缩小迫害的强度,只要她不反抗,父亲就会像散失了兴趣一样不再折磨她,只要她不反抗,学校里的那些同学就会在过了兴致后无视掉她。

就好像只要忍住,那自己就能不再受苦,苦难也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去,她便可以享受仅剩的片刻宁静。

片刻……的宁静……

安吉尔抬起脑袋,牙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会死吗?一定会的吧?

在这样双方战力完全不等的情况下,她又无路可逃,悲观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眼神也逐渐暗淡下来。

是啊……自己从来都在遭受不幸,父亲的虐待,母亲的冷眼旁观,同学的欺辱,老师的沉默,亲戚的调侃……

大概只有爷爷奶奶对自己比较好,新年时给自己买衣服,带自己去庙会看烟花,生日时给自己买蛋糕……可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年,自己的噩梦也终于要来了么……

没有被当做人来看待,自己的痛苦只会成为其他人发笑的原因,安吉尔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自己的发色和其他人不一样,就会遭到排挤和欺负,明明都说着同样的语言,住在同样的城市,吃着同样的食物。

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看待呢?

本已在深渊中独行了数年的她,在遇到陈弦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其他人都一样,他很平等地看待自己,用很凶的语气让自己不要每天打扫卫生,是担心自己太累,每天为自己做饭,是为了让自己养好身体。

也许,只有在陈弦这里,安吉尔才算得上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提供给他人用来开怀大笑的道具。

他想让自己活下去的想法安吉尔深有体会,可是她难得地没有拒绝,而是以逃避来蒙蔽自己,明明她十分清楚,陈弦有一万种方法能让她学不完手中的书籍,可在这里,她宁愿欺骗自己,仅仅是她难得地感受到了年幼时体会到的温暖。

自己,被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待了!

陈弦十分热爱生活,尽管有时候脑回路会有点不太正常,但安吉尔不止一次听到过陈弦讲述给她听的故事。

他孤身一人没有武器在雨林中生存了两个月,他为了活下去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全都吃过;他带领过一批人横穿过数百公里长的沙漠,甚至因为脱水出现了幻觉差点死去;他在战场上吃喝拉撒过几个月,有时候就连安静地睡觉也只是一种奢望;他在战斗中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枚子弹倾斜着打飞了他的头盔,没有伤到他分毫……

明明阿弦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些像是电影里的剧情一样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那种艰难生存下的绝望感,那种濒临死亡的折磨,他似乎都经历过一遍。

他不会骗自己!

安吉尔十分笃信这一点。

或许别人觉得陈弦凶凶的样子像是个街头混混,但她非常清楚陈弦并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做事非常细致,别人能够想到的东西他在做之前就能想到。

尽管他一直都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那股浓郁的自责感也无法掩盖住他身上的光芒。

至少……安吉尔很向往,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就会非常安心。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相较于自己脑海中自称为神的声音,反倒是陈弦更像是神明,但凡是他愿意,他可以团结起周围一切能够团结的人,若是不论手段的话,他甚至可以凭借一番演讲笼络无数人的人心。

他就是有这个魔力!

安吉尔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眸子在黑夜中变得坚定起来,冷冷的目光看向那具逐渐朝她逼近的行尸走肉。

“杀了你……就可以去帮阿弦了吧?再怎么样,阿弦和我都不会死的。”

一向温和的安吉尔起了浓重的杀心,若是陈弦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安吉尔体内沉重如尸山血海般的杀意感到震惊,要知道这样的气势手上没几万条命可练不出来。

而在她的话语说出来以后,就连安吉尔自己也没注意到附近的空气开始出现扭曲,似乎是一股诡异的能量在空气中游荡。

棕色的小皮靴踏过石板,安吉尔顿时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影来到持斧的行尸走肉身旁,纤细的手臂里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力量,寒光闪闪的菜刀刺破空气,拉开一条红色的血线,洞穿了这具尸体的脖颈。

腐肉被锋利的刀刃刺破,要不怎么说是一具尸体呢?在被安吉尔给予了一击之后,尸体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倒是拖起斧头猛地朝前一划。

安吉尔一击后发现尸体没有丝毫变化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危机的气息尽数涌进脑海,但她显然逃不开斧头的攻击范围,慌忙之中只得双手抵住菜刀,硬接了一斧头。

嘶啦!

小巧的菜刀自然扛不住巨斧的挥击,仅仅是接触的瞬间便碎裂开来,安吉尔脸色一变,遵从肌肉反应朝侧边倒去,但依旧被斧头撕破衣服,在那脆弱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深遂的口子。

“啊……”

安吉尔捂住肩膀,炽热的血液像是不要命一样冒出来,小脸更是苍白一片,但她还是闭上了嘴,忍住不啃再发出痛哼。

她露出一个悲惨的笑容。

果然,还是打不过啊……

安吉尔已经看到朝她逼近的行尸走肉露出一个狰狞作呕的笑容,鲜红色的斧头再度举起,朝她重重挥舞下去。

这一瞬间,安吉尔的呼吸停住了,眼前的时间好像变成了一帧帧的动画,斧头缓慢落下的同时,安吉尔的眼前出现了她小时候的景象。

在牧场里,爷爷将她放到软绵绵的羊背上拍照,爷孙两的笑容在欢快的时间中定格在了一瞬间……也看到了奶奶带着自己在农场里给蔬菜施肥,她因为好奇被自动喷水器给弄得湿了一身……

她看到了父亲浑身酒气,用擀面杖打妈妈的样子,也看到了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被关进仓库是的孤独。

安吉尔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很对不起陈弦,明明都是自己的错,却要将她牵扯进来,明明她清楚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却一直没有对他讲出实话的隐瞒。

对不起,阿弦……

呼!!!

斧头干脆利落地落下,安吉尔瞪大眼睛,她想死的体面一些,最起码……让她看到自己是怎么死去的,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恶魔处死她以后会是什么样。

不过就在斧头与她脑袋仅隔十来厘米的瞬间,安吉尔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拉扯了一下,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当啷!!

斧头劈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安吉尔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臭丫头,你伤的够重噢。”

“阿弦?!”

定睛一看,安吉尔发现自己被陈弦给抱了起来,而陈弦的手上满是血液,微微侧过脑袋,安吉尔还看到陈弦的背后插着一根木棍,血液已经将木棍大半染红。

他手臂的肌肉被锐器撕扯出一条条深深的口子,里头的肌肉纤维和脂肪毫不掩饰地暴露在眼下,陈弦侧面脖颈上的动脉也被划开,血液咕噜噜地往外冒,整张脸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尽显惨白。

安吉尔被陈弦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伸出小手给陈弦按住脖子上的伤口,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来让陈弦少留一点血,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血液涌出来,安吉尔急的眼泪直冒。

“抓紧了,我带你逃出去,那群死鬼,真就是死了也不放过我。”

陈弦吐了一口唾沫,唾沫中带着些许腥红,而安吉尔在听到陈弦的话后,忽然听到楼道的方向传来阵阵喧闹声。

安吉尔发愣之际,陈弦艰难的声音传来。

“丫头,i have a plan。虽说我也没有把握,而且失败了我两都得死。”

“阿弦你在说什么胡话呀……我当然相信……”

“那就试试!”

不等安吉尔反应,陈弦抱着她大步跨上天台护栏,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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