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鱼的脑洞千奇百怪, 但好在于归洋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所以问题不大。
这样的教学持续了几天, 直到他把自己所知的所有人类在海水中投放的各种道具都讲解给了人鱼听, 这场公开课才算画上了句号。
“辛苦了。”池渊来接下课的于归洋，顺便带了一些容易入口的食物。
于归洋也不矫情，就着池渊的手大快朵颐。
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分享给大家, 可惜他的精力有限，人鱼亦然。
而且强迫这些发情期的人鱼来听课, 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不能要求他们更多。
池渊心疼地替小人鱼捋了捋头发，这些日子，他的小人鱼一天到晚想的都是给人鱼上课，帮助他们辨别人类的造物。
就算是下了课, 他还要专心备课, 梦里都念叨着讲课的内容。
池渊的指腹抚过小人鱼眼下青黑的痕迹:“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交给我。”
池渊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不消一刻，于归洋就躺在了池渊的怀里，陷入了梦乡。
他让加奥和科斯疏散人鱼，旋即把疲惫的小人鱼带了回去。
栖息地前, 章常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池渊掠过他，将于归洋平放在他们搭建的海草软床上，这才游向了章常:“有事？”
章常看了看池渊身后的小人鱼:“小洋睡了？”
“嗯，他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池渊控制着声波, 回答道。
章常叹了口气:“王武的背叛让所有在冰岛之下的人鱼或多或少都产生了恐慌，这时候小洋的教学就显得尤为重要，他让各个部落的人鱼都安定了下来，让他们意识到人鱼的存在被人类知道也并非那么可怕。”
池渊嗯了一声，并未答话，他知道章常还有话要说。
“执法者大人，”章常沉吟许久，“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你可以不说。”池渊道。
章常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我还是希望能知道您的态度。”
池渊沉默地看向他，示意他可以说
了。
章常道:“小洋很聪明，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人鱼。他的出现，是曾经的池渊部落，现在的海洋部落最大的幸运。”
也是我的。
池渊在心里道。
章常继续说:“明明一开始连话都不会说，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把人鱼的语言融会贯通。”
似乎想起了那段为于归洋单独教学的日子，章常年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不敢奢求您什么，”他收起笑，“如果将来，您发现他和其他的人鱼不一样，希望您能看在他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放过他。”
池渊:“……”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章常:“你觉得我会伤害他？”
章常赶忙低下头:“我只是害怕，假如有一天你们站在了对立面……”
“不会有那么一天。”池渊言之凿凿。
章常望着池渊坚定的神情，心下稍安。
他不是不相信池渊和小洋的感情，他只是有些担心。于归洋表现出来对人类的熟悉，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人鱼。
难道池渊就没有怀疑过吗，一条在大洋盆地长大的人鱼，怎么会知道人类那么多事情？
池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人鱼，恬静的睡颜温顺无害，叫他心生怜惜。
“回去吧，”池渊低声道，“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我会永远守护着他。”
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于归洋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他伸伸懒腰，自然而然地蹭了蹭身旁的池渊:“早啊。”
也就是北极的深海中不见天日，分辨不出白天和夜晚，让他还以为是早上。
池渊善意地提醒他:“该吃晚餐了。”
嗯，晚餐？
于归洋的眼睛倏然睁大，都，都该吃晚餐了吗？
“我睡了一天？”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啧，这是在海里，即便有口水也不会留在他的脸上。
池渊好笑地吻了吻于归洋的额头:“睡醒了吗，没睡够的话继续睡，或者吃点东西再睡？”
“你取笑我？”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池渊。
这还是他不苟言笑的人鱼
大哥吗？
池渊当然不会承认，他好脾气地将捕猎好的新鲜猎物双手奉上:“饿了吧？”
说实话，大概是饿过劲儿了，现在的他并不觉得多饿。
不过该干饭就干饭，跟饿不饿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他只是馋。
于是他把池渊给他准备的晚饭吃了个干净，顺便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他仔细清理好手上的脏污，“池渊，带我出去走走吧？睡了一天了，得活动活动筋骨啊。”
池渊自无不可:“好。”
可是该去哪呢？
要是之前，还可以去岸边看看小北极熊，但是现在小北极熊已经被那头母熊收养了。
而且随着海洋部落的壮大，已经有专门的人鱼负责捕猎海鱼，投喂它们。
他思索片刻:“去海岭看看吧。”
看到人鱼们热热闹闹地打牌，应该能让他松快不少。
只是他没想到，来到海岭之后，却没有看到人鱼在打牌。
“奇怪，今天怎么一条人鱼都没看见？”于归洋顿感困惑。
池渊说道:“科斯让他们加紧巡逻，确保部落的安全。”
说起科斯，于归洋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现在还好吗？”
“有加奥陪着，应该没有问题。”池渊说。
真的没有问题吗？
以他对科斯的了解，这一次的失败一定会让科斯深感内疚。尽管当时他已经安慰过了科斯，但如果内疚这么容易消散的话，又怎么会有后悔这个词呢？
“我们去找科斯吧。”于归洋还想八卦一下科斯和加奥的进展。
池渊便带着于归洋找到了科斯，彼时，科斯正在带领第四小队的成员探查一处大洋中脊。
见于归洋和池渊来了，科斯便游了过来，向他们行礼。
“科斯，你在这里做什么？”于归洋好奇地问道。
科斯回答:“这里的地貌有些特别，有滚滚黑烟向上喷涌，温度也十分异常。”
于归洋一看便了然了，这是深海热液的特征。
深海热液俗称“黑烟囱”，它的形成和大陆板块与海洋板块的移动脱不了干系。
眼前的深海热液就是亚欧板块和美洲版块的
交界处，也是地震、火山频发的地带。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片坐落在大洋中脊的深海热液，就是被命名为“洛基城堡”的海洋热液喷口区域。
洛基城堡位于挪威和格陵兰岛，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挪威海和格陵兰海之间的大洋中脊。
这些喷涌的黑烟，实则是地壳内的各种金属，因为一系列复杂反应而从海底裂缝中喷出的。
换言之，这里有着丰富的矿藏。
但因为它地处深海，且周围的温度高达四百多度，一直没有哪个国家对它进行过开采。
于归洋会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国际上对海底热液的开采愈发关注，作为海洋生物学家的他也顺便了解了一番。
对于人类来说，这些海底热液都是未来可期的开采资源，但对于生活在此的人鱼而言，它们却意味着危险。
因为它们的存在，人鱼不仅要防备人类的探测机器发现他们，还要避免被这些喷涌的热液烫伤。
“收队吧，这里不安全。”于归洋当机立断，“这里是海底热液区，浅层的温度可以高达四百度，要是被那烟雾烫一下，恐怕人鱼就没了。”
听罢，第四小队的成员纷纷向后退去，恨不得离那热液区远一点。
科斯也赶紧护着于归洋和池渊撤离。
“对不起。”科斯歉然，“我没想到这里这么危险，我只是想守在这里，让小队的成员去请你们来看看。”
显然，他对之前王武的脱逃心有余悸。
于归洋拍了拍他的肩膀:“科斯，你做得很好，你知道吗，这里有着无数的金银财宝。虽然它很危险，但它同样充满机遇。”
科斯讶然:“你是说，那种在沉船里见到过的金银吗？”
海洋之中没有提取金属的装置，人鱼对于金银财宝的认知，只能来源于沉船。
于归洋好笑地点点头:“就是那种，会闪闪发光的金属。”顺便泼了一盆冷水，“但是我们没有开采工具，它的外部太烫了，我们还没有碰到他就会被烫伤。”
科斯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没有用，对吗？”
他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科斯都是如此沮丧，
迫切地想要为部落做些什么。
但其实大可不必，科斯的优秀他们有目共睹。
“陪我打打麻将吧，好久没有打了呢。”于归洋眼底含笑，“叫上加奥，也给兄弟们放放假。”
科斯:“可是……”
“别可是了，来吧。”
“那好吧。”
打牌是很好的放松方式，一轮下来，他们的神情都多了几分放松。
海岭洞外，也传来了平日里人鱼们打牌时熙熙攘攘的声音。
很热闹。
他很喜欢。
“科斯，”于归洋一边码牌，一边说道，“知道刚才为什么是你点炮吗？”
科斯想了想:“因为我出了九条？”
于归洋笑道:“当然不仅是这个原因，是因为你出牌总会深思熟虑。我就是利用了你的惯性思维，你觉得九条只剩下一张了，不会有谁胡九条了，这个时候你就掉进了我的陷阱。”
科斯若有所思。
于归洋继续开解:“其实麻将牌型是千变万化的，总是去思考，反而给自己添赌。不如放松一点，随性一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那不是就输了？”科斯不解。
于归洋:“输赢重要吗？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打牌就和生活一样，你把胜负看得越重，你的负担就越重。如果你能放下一些东西，你就不会感觉到那么难受。”
科斯到底是池渊部落最聪明的人鱼，他顿时明白了于归洋的意思，不由苦笑道:“小人鱼，别再安慰我了，道理我都懂，但是我还是很难过。”
真是固执啊，不过，这才是他熟悉的科斯。
稳重冷静，责任心强，却过分苛待自己。
“那如果我说，王武在人类那里也不会好过，你会不会好受一点？”于归洋问。
科斯:“怎么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你想想，一条不会说话，也不能继续在海洋当他们的眼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鱼，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于归洋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
对于残害同伴、背叛族群的人鱼，他着实生不起哪怕一丝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王武:危感谢在2021-09-27 23:38:59~2021-09-28 21: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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