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宛若仙人

卧龙村是距古城宁古塔南三十几华里的一个小山村。这里三山环抱,因卧龙河傍村流过而得名。

小村以北是幅员辽阔的大片沃土。

自清朝至民国以来,这里一片富庶安逸,村里居住的多是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也有少数以狩猎或网鱼的猎户和渔民。

著名爱国将领抗俄名将、首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就生长在这里。

萨布素将军从穷苦的满族放牛娃,到浴血北疆、率领边疆各族人民英勇抗击沙俄入侵的封疆大吏,创造了许许多多的人生辉煌。

1689年,萨布素率水师溯流而上,在尼布楚,与沙俄代表戈洛文在平等的基础上签订了《尼布楚条约》,确定了中俄东段边界,他的故事充满传奇,流芳后人,也给卧龙村凭添了一抹光彩。

杨家大院在卧龙村显得十分的高调,占地几千平方米的深宅大院里,养着一众炮手和长工。

几排青砖大瓦房在晨辉中显得十分的气派,高大的前门楼子和东西两个炮楼,与周边百姓那一栋栋低矮的毛坯草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大户年已花甲,膝下有两儿一女。

大儿子杨玉海已过而立之年,娶妻生子,跟着父亲打理偌大的家业,女儿杨玉兰正值豆冠之年,小儿子杨玉山已被送去县城读书。

再就是这个大院里被杨大户一直推崇备至的五爷了。

五爷,他的姓氏没有人知道,他常年进山狩猎和采药,多行悬壶济世,救命一线之德,深得百姓爱戴。

五爷独自居住在一个内院之中。天光乍亮,五爷已走出房门,习惯地向东山望了望,一缕曙光从东方的云隙间隐隐初现。

五爷舒展了一下身体,漫步行至到庭院的中央,扎住脚跟,身体缓缓下蹲,两臂轻起,以肩掣肘,以肘牵掌,身体舒缓,动作连绵,仿佛天人一体融入晨曦之中。

看似身体松透,随机就势,往来随意,而臂缚如棉裹铁,气贯周身,暗隐玄机。

五爷中上等身材,虽年过古稀,但面颊如铁,身体健硕,朗目疏眉间透着阳刚之气,一缕雪白的胡须似一根根银丝洒落胸前,不怒自威的神态尽显万夫之望。

“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传来,五爷已缓缓地收了势。

杨家伙计小年从内院的门缝中探出半个头来,望了眼五爷,有些紧张的伸了伸舌头,然后才规规矩矩的蹑手蹑脚推门走进来。

“五爷,您早!”

五爷应声道:“今儿咋起的这么早哇!”

小年揉着惺忪的眼睛,怯声道:“五爷,外面来了几个外乡人,天不亮就敲门,是来瞧诊的,我劝他们另寻先生,可他们就是不走,非要见您,您看……”

“我又不是郎中,找我做甚!”

小年吞吐地说道:“他们说是慕名而来!”

“去告诉他们,我这儿不接诊!”

“哎!”

小年答应着走了出去。

五爷打了盆冷水,刚刚洗过了脸,小年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五爷,那人在门前跪下了,说跪死也不走!”

“你没告诉他,有病去找郎中吗!”

小年苦笑着道:“来人中有一位老先生,他说他就是郎中!”

五爷眉头轻锁,下意识的缕了下雪白的胡须,然后抬了抬手。

“哎!”

小年会意地应了一声,引着五爷向前院走去。

杨家大院门前的台阶下,孟昭洪双膝跪在雪地里,两眼正呆呆地盯着大门。

牤子挨着孟昭洪身后也双膝跪地,大厚嘴唇子撅的老高,两眼还带着怒火。

小年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五爷见你们了!”

“谢谢,谢谢小哥!”

孟昭洪两掌合一,冲着小年正声声表达谢意。

可猛然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只见大门内走出一位白发须髯的老者,衣袂飘飘,在寒风中竟只穿了一身洁白的薄衫,散落在胸前那缕泼雪银丝无风自舞,浩眉下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洞悉世间的一切。

只见五爷漫步走来,脚下似乎踩着一团祥云,飘飘然,宛若仙人下凡一般。

得见五爷真容,让孟昭洪竟然怔了一下,才一头磕在地上,金先生也是一惊,方才醒悟地跟着给五爷叩头。

牤子此时见了五爷,一脸的怒气和不满瞬间就一扫而光,早被五爷的气场给震的大气都不敢喘了,而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磕起头来。

“神仙爷爷,快救救我兄弟吧,您大慈大悲,您大慈大悲……”牤子率先喊了起来。

“有病自该去寻郎中,何故登门讨我啊!”

宛若铜钟般的声音从五爷口中发出,洋洋盈耳,仿佛让周围的寒气都为之凝固。

孟昭洪立即抬起头来。“五爷,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就是来找您的,只有您能救活这个苦孩子,您给看看吧五爷!”说完又是连连叩头。

五爷微息双目看向马车,不免轻锁了下浩眉,移步款款地走下台阶。

来到马车前,在刘三九的面部观望片刻,随后拉了拉飘逸的衣袖,伸出手指压在了刘三九的手腕上,双目沉沉,脸色凝重。

片刻,又挑开刘三九的眼皮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急声说道:“快抬进去!”

“哎哎哎!”

孟昭洪受宠若惊地迭声答应着,与牤子两人立即拉起褥角,将刘三九从车子上抬起来,跟着五爷进了杨家的内院。

刘三九如死人一般被放到一个条炕上,被扒去周身的衣裤,刘三九的上身已多处淤紫,脸色也惨白的毫无一点血色。

五爷将右耳紧紧贴在刘三九的胸膛上,微闭双目。

几个人也都跟着闭住了呼吸,不敢做出半点异响,傻傻的观看着。

半晌,五爷才又直起身来,双目微闭,手指轻捻着花白的银须,陷入了沉思之中。

孟昭洪呈着忧沮的神情,两眼痴痴地望着五爷的一举一动,见五爷半晌默不作声,心里一急,便忍不住轻声问道:“五爷,还有救吗?”

五爷慢慢睁开眼,捋了下胡须,脸上竟然现出了微笑。“否极泰至,双相之人自有上天保佑,贵人相佐!”

孟昭洪对五爷的话是云里雾里的疑惑不解,就是金先生也半懂不懂的看着五爷。

五爷笑了笑,重又说道:“放心吧,他的身体好着呢!”

孟昭洪有些惊奇地望着五爷,半晌才抑制不住双膝跪地。

“大恩,大恩啊!”

“快快请起!”

五爷客气地伸了伸手。然后转身走到一个红漆大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十分精致木匣,从木匣里取出个布包,来到刘三九身前放下,展开包裹,里面插满了大小各异的银针。

随着五爷左手在刘三九的身体上游走,右手已将一根根银针刺入皮肉,碾压着深入肉体之中。

很快,刘三九的周身从头至脚已经插满了大小的银针。

一阵忙活,五爷的额头已渗出了汗珠。

五爷拿过毛巾抹了抹额头,深深的喘了口气,又回身坐在木凳上,一边观察着刘三九的脸色,一边压了一袋烟。

伫立在一旁的金先生忙走上前为五爷点燃,随后怯声问道:“五爷,他这……”

五爷抬眼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金先生。

“你是郎中?”

金先生连忙应道:“行医三十几年了,也曾受过塔城高老先生的真传,然博而不精,实……愧应五爷!”

“嗯!”

五爷吐了口烟道:“那凭你的行医经验,你是怎么看的哪?”

金先生的脸上立时现出了惭愧的表情,不自觉地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拗声碍口地说道“晚辈汗颜,学艺不精,着实苦于无从下手,还请五爷赐教,学生此行,既为照顾病人,更为能与五爷一见,有幸的话,也……也企幸五爷点拨一二!”

五爷面沉似水,吸了几口烟才又慢声说道:“此为气血两症所害。一为外力挫击脏腑,至血离脉络,经络不通、气血运行受阻;二为钝器震其灵脑,气血并注于上,至昏厥不振!”

金先生虚心的点着头。孟昭洪则楞瞪着眼睛说道:“对啊,对啊,就是这么个伤!”

“五爷,那……那该如何入手呢?”

金先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可话一出口自知有些唐突,忙又解释道:“请五爷见谅,我乃行医之人,我……”

“无妨!”

五爷善意地一笑,话语十分平和地说道:“此需三法并用。胸为血之府,伤及胸部,必致气血运行阻隔,气滞血瘀不通。腧为骨孔,也为气穴,与脏腑之气相通,内达脏腑、直趋病所。膻中,乃足太阳、足少阴、手太阴、手少阳和任脉等五脉之会,能宽胸利气,促经气运行。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俾瘀阻自然得通!”

“那……”金先生指着自己的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五爷。

五爷道:“此为上行针,稍后施下行针。既促醒疗法。主穴可取人中、百会、涌泉、劳宫、凤池,配穴可取内关、印堂、十宣……”五爷不吝教诲,让金先生立时茅塞顿开。

孟昭洪只是在一旁懵懂的点着头。

五爷继续说道:“半个时辰再施下行针后,他便会清醒过来!”

听到一会就会苏醒过来,孟昭洪顿然惊喜交集,眉头舒展,手掌在大腿上狠狠的拍打着,带着无限的期待。

五爷道:“针疗尚需多日,再以中草药辅之。血府逐瘀,汤是最佳之选。待气血恢复,我再传授他一点功法自修,自会痊愈如初!”

金先生连眼都不肯眨一下的听着五爷的教诲。

一晃,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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