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男友

“我们分手吧。”

钟月涓听到这话,意外,但又没有那么意外。

她的目光从谢晓荣身上移开,凭心而论,谢晓荣长得不错,称得上帅气,而且是京大的高材生,一路本硕博,担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

钟月涓心不在焉地想。

她工作得早,没体验过大学校园。

人总是惦记自己没有的东西,钟月涓敬重知识分子,也就格外偏爱读书人。

午后的咖啡馆很安静,木质地板,通透的玻璃幕墙外,阳光将巷子切割得泾渭分明,远方青山绵延。

钟月涓看到了巷子里过来的几个学生。

她回忆了一下大学时的少年人,依稀还是谢晓荣那张脸,抱着一堆零食,看她的眼神那么亮。

他说,他想娶她。

一晃七年了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咖啡馆里有不少学生在备战期中考试,这些学生会一直呆到关店才走。

钟月涓看向对面的谢晓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是她的工作时间,她要招待客人,可谢晓荣不仅来了,还理直气壮。因为他看不上服务员的工作,所以觉得影响到她也没什么。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很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但我现在每天都很忙,我不能挣钱,不能养你,是我没本事。”谢晓荣诚恳道,“这是一点补偿。”

钟月涓移回了视线,桌上鲜花花瓣微卷,枝叶泛着黄。

是该换了。

她看着谢晓荣手里的信封。

现金,不到三十张,钟月涓有点想笑。

谢晓荣还在读博,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两人相处,一直是她贴补的多。

他妈妈说,她这是在投资潜力股。

她眼光不行,得认。

钟月涓平静地收下了,谢晓荣难得大方,不能辜负,她也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谢晓荣大约没想到钟月涓真的会收,脸色僵硬,张了张口,话有点卡壳:“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就回宁城去,我让我爸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钟月涓淡淡道:“阿姨对我什么态度,你比我清楚。”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有正经工作,我爸会给你安排一个轻松体面一点的活,到了宁城,你没事多去看看我妈,我妈很好相处的,你好好表现,她肯定能接纳你。”谢晓荣急切道。

钟月涓不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哪里不正经。

谢晓荣的语气像是在大发慈悲地挽救失/足妇女。

钟月涓看着他:“所以你不是来分手的,你是用分手来威胁我,和我谈条件。”

“我不是,我最近压力很大,留校的事一直没定下来,既然我暂时没办法让你过得更好,你回去宁城,至少稳定清闲。

我跟我爸妈说了,只要你有稳定工作,我妈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钟月涓安静地听他说完,点点头表示听清楚了,她朝进门的顾客微笑,站起身:“我还要忙,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谢晓荣抓住钟月涓的手腕:“我会去劝我妈的,我们以后——”

“没有以后,我们分手了。”钟月涓轻声说。

谢晓荣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开什么玩笑!”

她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柔和悦耳:“我没有开玩笑,我们分手了,请你出去。”

谢晓荣脸涨得通红,脑羞成怒:“我妈天天逼我跟你分手,我都抗下来了,钟月涓你凭什么跟我分手。”

“这是你的事情。”钟月涓抽出手。

这边的拉扯落在学生眼里,有人好奇地往这边看。

谢晓荣不敢再纠缠,钟月涓也乐得轻松。

不如说,她从未觉得这么轻松过。

进来的顾客是一位女学生。

钟月涓笑容灿烂,像是见到熟稔的旧友:“你来啦,三万在前台呢。”

三万是一只猫,在柜子后面探头探脑,脑袋和肚子一样浑圆,毛光水滑。

女学生有点内向,和钟月涓打了招呼后放松下来,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家咖啡馆,没想到钟月涓还记得。

“我带了金枪鱼条。”女学生征寻钟月涓的意见,“能喂吗?”

钟月涓笑着点头:“你来得正正好,今天还没人陪三万玩呢,想喝点什么?”

肥猫伸长脑袋去够她手里的猫条。

女学生借此把手探在猫下巴上轻轻地挠。

今天店里只有钟月涓一个人,陆续有外卖上的订单进来,钟月涓在后厨忙转开来。

得闲时去学生们那里转转,续个杯,送点小饼干,给埋头苦读的学生加个台灯。

什么也没点,光占个座位的,钟月涓也会给送一杯温水。

学生大多脸皮薄,承了一点没有成本的好意,依然想要有所回报,她时不时在店里晃晃,即便不开口,学生也会下个单。

等这些大学生们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夜幕已经落下。

咖啡馆挨着巡江,江风吹过,空气里渗进几丝凉意。

晚十点,钟月涓将店里里外打扫了一遍,将三万塞进猫包里,拉下卷帘门。

走出门时,江风拂面,钟月涓被冻了一个激灵。

外套单薄,被风吹动,没走出两步,迎风又打了个喷嚏,钟月涓把猫包转到前面,拎出三万。

“出来干活。”她嘀咕着。

钟月涓用外套把三万兜在自己胸-前,猫的体温比人要高,像是贴了个大号的暖宝宝,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大约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三万挣扎着,用脚上的肉垫踩住钟月涓肩膀,把身躯半弯过来,挂在钟月涓脖子上。

暖宝宝变围巾,也行。

钟月涓低声警告了一句:“不许抓我头发。”

每一个大学都的后街,钟月涓走在京大的后街上,这已经快十一点了,条街道依旧人声喧闹。

钟月涓停在了一家宠物医院门口。

宠物医院朝外的玻璃展柜里,猫咪毛色鲜亮,纹路或统一或对称,五官标致,一看就是正经八百的品种猫。

比较起来,三万平平无奇,面对面,像是进了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钟月涓摸了摸三万的脸:“都说宠物随妈,你我这么好看,你怎么不随我。”

三万像是听懂了,一爪子拍在钟月涓脸上。

门口颠颠走出一只很漂亮的猫,长相娇美,清甜可人。

娇美的猫咪毛色偏白,额头和四肢带有渐进的黑纹,微微曲卷,有着异域的神秘感,碧蓝的眼睛晶莹剔透。

美得让人屏息。

它拖着自己的皮草卷毛大衣,竖着尾巴,一颤一颤地向钟月涓跑来。

美丽得让人心醉,钟月涓心潮澎湃。

它想跟我回家!

三万感觉到了威胁,它试图占据最高点观察敌情,爪子支着钟月涓的脑袋,向上爬。

钟月涓顶着肥猫,艰难蹲下,顽强伸手去逗美猫。

美猫把脑袋放在钟月涓手上。

它心里有我!

钟月涓蹲下了,美猫还是高高仰着脖子,蓬松的毛绒尾巴一甩一甩。

循着它的视线,钟月涓这才发现,美猫看得是三万。

它的叫声娇柔婉转,情意绵绵,它盯着三万,试图扑到钟月涓身上去,好离三万更近一点。

三万显见的对西森没啥兴趣,爪子在钟月涓的脑袋上扒拉,试图把整只猫都立到铲屎官的脑袋上去。

钟月涓被头发糊了一脸,西森也终于挤上了钟月涓的膝盖,仍在试图向上爬。

钟月涓被西森撞了个趔趄,七手八脚地去摘脑门上的三万,还得顾忌着挂在自己身上那只看起来就很贵的猫。

钟月涓对猫的品种不太了解,但以她的朴素认知,这个颜值,价格不会低到哪里去。

宠物磕了碰了,是非常烧钱的,尤其地上这只,一看就是品相突出的品种猫。

她试图站起身来,又担心三万从自己肩膀上摔下来。

三万在钟月涓脑袋上,灵巧地避开了西森的嗅闻,还有钟月涓胡乱挥舞的手。

在一片混乱中,钟月涓脑袋上的三万被男人拎了下来。

宠物医院里灯光明亮,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钟月涓听到了男人的轻笑。

善意的嘲笑。

钟月涓猛地抬头,从散乱的头发间隙往外看,男人背着光,鼻梁上镜片幽微,眼里藏着一点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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