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是锅锅啊

虽然想要知道的心情急切,但是许多事情并不能尽如人意。

比如容凛失踪的弟弟,比如那个记忆里的小乞丐。寻找是一件很花费时间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从北苍来的书信从某日起也断了。郁棠有时会出城,坐在长亭里望着北苍的方向,只是坐着,便能坐上两个时辰。

有时会下雪,雪花泼泼洒洒地落下,将整个世界都抹成白色。

几次过去,郁棠没觉得什么,倒是某次白曜送别友人时碰到,看到郁棠,有些意外。

友人急着赶路,又是雪天,白曜把友人送别后,便和郁棠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白曜以为郁棠在等待哪个人,但是随着天色变昏,远处也只有一片白茫茫,不见一个人影,不由开口,“棠棠,你在等人吗?”

郁棠反应慢半拍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心,“没有。”

“那你这是……”白曜皱了皱眉看她。

这么冷的天,却要待在这里?看一旁停着马车车顶厚厚的雪层,想必等得时间不短。

郁棠看着他显得单薄的锦衣薄裘,有些愧疚,自己竟是只顾等待,让他坐着陪自己受冻。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眼中愧疚,白曜摇头,“是我自愿,棠棠你不要自责。”

这么说着,白曜心里却是有些苦。虽然知道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但对她的心意,总是让他忍不住的行为。

只是陪着,白曜内心强调。他已经在放弃了。

袖中攥起的手紧握又松开,白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嘴角牵出些笑意,白曜,“是在等未来驸马吗?即便他不回来,你想他了?”

郁棠敏感的神经被触动,有些讶然地看向白曜。

白曜,“殿下不必震惊,只是合理的猜测。”

“诗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该是极其缱绻的话语,白曜从中读出浓浓的苦涩。浓黑眼睫垂落,白曜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殿下要回去吗?”

郁棠被冻得迟缓的神经跳了跳,感觉白曜生气了,都喊她“殿下”了。

“哦。”

脚下有些重,好一会儿郁棠不敢动弹,腿麻了。脸皱着,郁棠吃痛地“唔”了声。

摆手拒绝白曜欲要搀扶的手,郁棠自己缓了缓,终于感觉好些了。

因着白曜来时骑马,郁棠便邀请他一起坐进马车。看了眼一旁不停踢着蹄子的马,问白曜,“它可以自己回去吗?”

郁棠本来想说这马和驾车的马一起回去,但是被白曜骑来的马,想必不是普通的马,用来驾马可能是糟践了。

白曜点头,“可以。”

说话间,白曜已经解了拴在一旁的绳子。

两人坐进马车,郁棠这才感觉整个人缓了过来。

马车一直燃着炉子,上面烹煮着茶水,茶水沸腾,倒上两杯,很轻易的便驱散寒意。

郁棠被冻得变慢的脑子此刻也正常了,冻得指尖红红的手指摩挲着杯盏,回想到了白曜方才话里的异样。

感觉,像是在吃醋?都喊她“殿下”了。郁棠疑惑地撩起眼皮,又垂下,实在是不敢相信。

她以为,年后那次送别便已经说清了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抿了抿唇,郁棠面带愧色,“我……”

“殿下,之前是我一厢情愿。可否,给我留下些情面,不要再说了。”

冻得微红的眼皮垂下,白曜嘴角牵着一丝笑弧,有些艰难地请求道,“若殿下真拿我当朋友,便忘了今日吧。”

到底是,没有藏住。也许,该听从父王的话,早些定下了。

心下稍定,白曜已然恢复了平日模样,唇角的笑意也不再僵硬愁苦,舒展了很多。

郁棠被这话说得心里发酸,自然不愿让他为难。只是,心底太震惊了。

她从未想过,白曜对自己的情感,远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还要深情。

“殿下不用这样,能与殿下成为这样好的朋友,已经是我之幸。”

“……哦。”郁棠有些茫然,话题转得太快了,下意识笑笑,“能与世子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白曜嘴角带了温雅的笑,已然平静下来。

回去路上,白曜不说话,郁棠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一路沉默。

经过一处,白曜喊停马车,“殿下,方才想到要去一处,便先道别了。”

郁棠点头,目送着白曜下车,然后走进一条巷子。

马车再次缓缓行进起来,轧着雪,有“咔嚓咔嚓”的声响。

郁棠还在想着方才白曜说过的话,只觉得……让人意外。

咬了咬唇,郁棠想,这一次,应该是放下了吧,她都要嫁人了。何况,郁棠真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好,值得世子惦念如此。

回忆和白曜见面的次数,总共也没有几次。郁棠撑着头,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想了。

郁棠现在只盼望着容凛快些回来,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雪厚厚的,遮掩了千万家屋顶。

轻叹一声,郁棠放下车帘。

天气越冷,郁棠也有些不愿出门了。每日就在府里窝着,抱抱猫,尝试些新鲜的菜品。

至于那个曾在做菜时戴过的红白面具,也被郁棠丢在了角落里。角落一个盒子里,和容凛的信一起。

好久没有联系了,那些信她也几乎能倒背如流了,不如先在角落吃吃灰吧。郁棠想。

到时候,容凛回来,他就把这些小东西们的悲惨经历告诉他,这就是让她等待的下场——吃灰!

至于有没有觉得自己戴面具炒菜傻的原因,郁棠想,或许也有的。

戴着面具烧菜的经历,郁棠觉得,大概没有和自己一样傻的人。不过,虽然傻,知道的人也不多,郁棠就假装没有发生了。

“殿下,小白又把窗台的花瓶弄碎了,您训训它吧!”

声音从窗外传来,是气急败坏的青鸢。郁棠转过身子,把话本又翻了一页,假装没有听到。

郁棠想,若是她真的有能力把小白训好的话,那她真的是很愿意的。

可是……按了按眉心,郁棠无奈地摇摇头。

小白,虽然她很喜欢,但是她也真的管不动。能管它的,或许只有容凛了。

心里一动,郁棠唇边掠过道笑意,紧接着一只白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一下扑进郁棠怀里,“喵呜喵呜”地委屈叫着。

像是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委屈。

郁棠看着心疼极了,喃喃道,“小白,是不是有人凶你了,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报仇,乖啊,不喵了,摸摸头。”

郁棠伸手抱住小白,小白也煞有介事地往她怀里一蜷,“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

郁棠听着心都要化了,甚至有种小白想要什么就给它的冲动。

而带着煮好的桂花小圆子进来的青萝,恰好听到郁棠方才的喃喃自语。青萝愣了一下,随即动作自然地把东西放下,然后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上,完全隔绝了青鸢的愤愤。

看着阖上的窗子,青鸢:“……”

到底,谁才是你的小可爱?!

看着被小白踩得稀碎的小雪人,青鸢痛苦地闭了闭眼,只想逮着小东西好好揍上一顿。

可惜,每次想要给小白立规矩的时候,总有殿下拦在一边。

青鸢不禁怀疑,日后公主成婚有孩子了,想必一定是溺爱到极点的。

嗐,青鸢看到殿下这样,只觉得心疼自己。想当初,小白不在的时候,殿下身边,只有自己撒娇的份。

何时,竟轮到一只蠢猫呢?

当然,这话青鸢也是万万不敢说的。殿下对小白,宝贵得不得了。

“殿下,您也不要太惯着它了。”青萝见殿下溺爱模样,不由提醒道。

郁棠深以为是地点点头,但是真行动的时候,也只是把猫摸摸天,轻柔地放下,然后轻柔地

道。

“小白,自己一个人出去玩,记得早些回来。”

郁棠笑看着小白出去,和青萝道,“嗯,不惯着它。”

青萝哑然,无奈笑笑。

吃着桂花小圆子,郁棠感受着唇齿的桂花甜香,忽然想到,“阿萝,母亲住进宫里,好像也有些时日了,对吧?”

青萝点头,“是的。”

郁棠,“可是父皇却没怎么见到。”

这话青萝不敢答,也知道殿下心里是有数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郁棠确实是随口一说,但让她不开心的是,父皇不是不想过来,而是不能。

从三皇兄叛乱后,太子登上皇位,其实中间没有隔多少时间。在那种情况下,皇上身体虚弱,三皇子叛乱,太子是顺应形势被推上皇座。

而那时,父皇也早就拟好了诏书。

但,自从父皇去了西山别苑后,身体竟是日渐康健。大概,让有些臣子不安稳了。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郁棠越想,越觉得那些人可恶。

“殿下,要冷了。”

见郁棠想着竟是忘记吃东西,等了一会儿,青萝不禁提醒道。

郁棠“哦”了声,慢吞吞地吃起小圆子,被甜得眯起了眼睛。

以容凛喜欢甜食的样子,大概也会喜欢吧。郁棠漫无边际地想着。

掐了掐手指算着,郁棠有些惊讶地发现,竟是快到腊月了。再过不久,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只是不知,上一年还在她身边的容凛,这一次,能不能回来,在年前回来,与她一起过年守岁。

若他愿意,也该成亲了吧?等,难道就这样一直等吗?

郁棠吃着吃着,眉心又纠成一团。

青萝看着殿下时喜时忧的模样,不用猜便知道殿下又是想驸马了。

又过几日,郁棠没有等到容凛的消息,却是等到了容凛的弟弟被找到的消息。

小家伙是在京郊乡下找到的,让郁棠感到又惊又疑的是,小孩竟是从那日卖糖人的老汉家中找到的。

郁棠得到消息,下意识看向青萝,她记起了那日青鸢问她的话,而找人一事,是由青萝负责的。

青萝:“殿下,正是那日鸢儿所说,让我有了想法。派人查下去,果然寻到了。”

郁棠了然,“找到便好,找到便好。”

但是,小孩又该如何安置呢?容凛又不在,她和容凛的婚事也未定下来。

自己养,不知道该如何和外界说。若是随意安个身份把小孩留在府上,来日若是容凛回来,又该如何解释?

郁棠有些发愁,愁死了。

青萝:“殿下,日后驸马的地位只高不低,一时权宜之计,日后即便有人生疑,也不敢说些什么的。”

郁棠被说服了,便以公主府管家的义子为由接进府中。

至于那一对老夫妇,也被郁棠接进府中,安排了一处差事。

之后郁棠才知道,原来小孩是被那伙杀了他父母的山匪转卖,竟是一路往北,几经辗转到了老夫妇手中。

想着小孩可怜的身世,又因为容凛的缘故,郁棠简直把小孩宠在手心里。

至于小白,因为小孩的出现,几次在郁棠脚边翻滚撒娇,郁棠为难地看看小白,又看了看怀中乖巧吐泡泡的小娃娃,遗憾地道。

“小白,你自己去玩吧。你已经是只大猫了,能照顾自己了,乖。”

每每小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即便是本来看它不顺眼的青鸢,也有些同情它了。

郁棠抱了一会儿便有些抱不动,把他放在摇篮里晃着,一边晃着一边念他的小名。

“宁宁,宁宁。”

郁棠把小孩接到府上的事情,没多久便传遍了京城。虽然小孩是借着名义进府上的,但是但凡有门路的,都能打听到小孩真正是被郁棠照顾的。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都有。但是,也有些明明不看好,还想借此事想和郁棠完婚的。

郁棠对此事,也只是笑笑。

但是看着小孩,郁棠有时也会忍不住难过,想到容凛,心里难过得紧。

小孩看起来一两岁的样子,总是笑眯眯的,也许到了要说话的年纪,时不时从嘴里冒出几个词。

“锅锅,锅锅……”

郁棠初时没懂,以为他饿了,忍不住戳戳他软乎乎的脸颊笑,“小吃货。”

直到某次郁棠忍不住又翻出容凛寄来的信,一字一句地翻看时,小家伙忽然又憋出“锅锅”来。

小手朝半空伸着,像是要抓着什么东西,两只脚也蹬啊蹬,“锅锅,锅锅”地喊着。

郁棠怔了怔,又觉得疑惑。按理说,小孩应该先会叫“爹爹娘亲”的才对,毕竟父亲母亲才是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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