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颜如意上前查看,是个年轻公子,面容俊朗,衣着华丽,背后有一道刀伤,被胡乱包扎了一通,应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游文在一旁皱眉提议,“大小姐,不知此人是善是恶,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毕竟是条人命,颜如意犹豫了半晌,“看他衣着富贵,许是被其他山寨抢夺而伤。”

不过游文说得不错,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因何而受伤,只怕引来祸患。但见死不救又会使得她良心不安。

正犹豫时,裴策在一旁突然道:“将他带到城中医治吧。”

颜如意转头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不是喜欢管闲事之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裴策只一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只是偶然提出的一个建议。

“那便带上吧。”颜如意做了决定。

游文皱眉,大小姐也太宠自己夫君了些。

颜如意嘱咐游武给此人重新上药包扎,以免还未进城,便伤重而亡。

他们将人放到马背上,由游武照看着他。马匹是山寨珍贵之物,并不是人人都有,本来是游武和傅野一骑,如今带上此人,便有些不够。

裴策咳了一声,对颜如意说:“我与你共乘一骑吧。”他不愿和旁人挤在一起。

傅野知道自己可以独乘一骑,高兴地骑上马便飞奔出去,差不多快放飞自我了。

颜如意急忙喝道:“傅野,你悠着点儿。”

待颜如意上了马坐定,裴策亦上来坐在了她身后。颜如意不由得拘谨地坐直,可随着马匹的走动,不时向后碰到裴策的胸膛。

雪松般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尖,想到泡温泉那天匆匆的一瞥,她不禁两颊微热。

只是一直维持脊背挺直实在太累,行了一段路,她干脆放松下来往后靠着。有便宜不占是笨蛋。

同时,她亦感受到裴策微微一僵,可惜此时看不到他的双耳,肯定又红了。想到此她微微一笑。

山寨所在之地虽在庆县辖内,但实际离得不算近,几人骑马走了一个时辰多才到。

还有两天便是中秋,这几日县城中十分热闹,城门口游人如织,许多周边乡镇之人挑着商品来此赶集。

颜如意等人混于其中,在守城军爷询问之时,打发了点银子才进了城。

他们先将那伤者带去医馆,让游武在那里照看着,其余人打算找家客栈安置。

可惜近日入城的人多,客栈几乎都是客满,好不容易一家有空余,却只有三间空房。于是在旁人看来是夫妻的颜如意和裴策自然又合住了一间。

安置好后便向店小二打听县衙所在位置,打算先去探探情况。

此次庙会历时十天,一路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热闹非凡。路旁有卖艺的、变戏法的、摆摊的,使得颜如意这从后世来的人看得津津有味。

傅野很少得进城,因此一路上也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张西望,问个不停。

“姐,你看那是什么?”

“那是糖人。”

“这又是什么?”

“那是拨浪鼓,小孩子的玩意。”

“那又是……”傅野还待问,头上就挨了记爆栗,颜如意满头黑线,“不要再问了,先去忙正事要紧。”

主要是这孩子实在太闹腾了,她又不是百科全书,实则很多事物后世已不常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裴策眉眼舒展,嘴边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默默地走在颜如意身旁,侧身护着她以防被人挤到。

走过两条长街,便到了庆县县衙。

游文走上前去,对县衙门口的守卫拱手道:“军爷容禀,小人乃附近山寨中人,特来与知县老爷有事相商。”

为方便行事,今日游文与颜如意都一身男装。守卫见游文长得斯文,并不像个山贼模样,疑惑了一瞬,并喝了一声:“老爷事务繁忙,不是何人皆可面见。”

游文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银钱塞到对方手中,“麻烦军爷了。”那人颠了颠银两,扯了扯嘴角,才勉强进去禀报。

颜如意皱眉,这世道,真是处处需要钱来打通门道。

事后他们被引到会客厅中,两盏茶毕仍不见人来,颜如意等得不耐烦,连裴策都皱起了眉头,知县才从门外进来。

随着他进门来的还有一队差役。

知县姓刘,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两撇八字胡,身材矮胖。他进得门来,坐在主位,颜如意等人与之见了个礼,游文便奉上事先写好的归安表,表明了来意。

刘知县捻着胡子,并不看那表上文字,只将其放在桌上,然后看着他们哼笑一声,“黑云寨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若是同意招安,岂不是激起民愤!”

话刚说完,差役便拿出武器指着几人。

刘知县突然发难,使得众人一惊。

颜如意神色冷了下来,手抚上腰间匕首,“刘大人是不愿招安山寨中人了?我们人虽少,但小人之怒,鱼死网破,只怕你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今日县衙让他们解下腰间武器,但她此前便留了个心眼,出门前将显眼的斧头卸下,拿了把匕首,装成包裹模样,到此竟瞒了过去。

未曾想此时旁边却传来“啪”的一声,颜如意转头看去,却见傅野突然晕倒在地。

她不由得有了几分着急,欲探查傅野究竟是怎样了。

刘知县在一旁冷笑,“你们若是束手就擒,斩首示众之时可以让刽子手给你们一个痛快!”免得被钝刀子磨。

颜如意眉头一皱。

此前她便设想过种种情况,若是县衙不同意招安会如何。毕竟山贼招安,朝廷得想办法安置流民,只怕有的官员不想招惹麻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假意招安,实则暗中处置了他们。

因此便特意嘱咐众人,没想到傅野还是中了招。她看向了傅野桌上的点心,这个贪吃鬼!

颜如意拿出匕首,指着刘知县,冷着脸,一言不发。

看来,只能走最下策了,带着兄弟们散入山下村民之中,隐姓埋名,只是,身份便成了问题。

她看了看裴策,也许,能让他走个后门?

刘知县见其余几人半天未倒,胡子抖了抖,“你们居然未中毒?不过就凭你们几人,也难逃出生天。”他挥手示意周围衙役,“上!”

待颜如意将动之时,一只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制止了她。

颜如意疑惑看过去。

只见裴策神态淡然,开口说道:“刘知县,今上曾有令,妥善安置各地流民,看来,你欲违抗圣意了。”

刘知县见此人姿容不俗,非池中物,便特例屈尊降贵回了话:“黑云寨中人无恶不作,只是山匪,何至于称为流民。朝廷只会称赞我等剿匪有功!”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不查探便随意定罪,原来刘知县便是如此管理百姓的。”

然后走进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官员,并一队护卫,进得门来,便将刘知县等人围住。

刘知县悚然一惊,满身冷汗,“浦大人!”

来人是巡案御史浦善,负责监督、审查各地官员所为。

浦巡按见到裴策,正欲见礼,裴策斜了他一眼,眼神制止了他。

于是浦巡按便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装作不认识裴策的样子,走至主位拿起桌上招安表看了起来。

“据老臣所知,黑云寨皆为前朝乱世之时被逼上山的百姓,如今欲归降,为何刘知县不许?”

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一路行来,只见你府中雕梁画栋,锦衣玉食,妾室便有十几房,你来此不过两年,如此奢靡,钱从何来,看来该好好审查审查!”

刘知县软倒在地,辩解道:“浦大人,下官冤枉!”

浦巡按面无表情,只让人将他官帽摘下来,押了下去,留待后查。

颜如意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切,还未反应过来。

她看了裴策一眼,巡按能来此救场,定是与他有关。

刚被衙役包围之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平定下来,转危为安,情绪反而有了起伏,眼泪又有冒出来的迹象,她急忙眨了眨眼。

浦巡按拿着招安表,看向颜如意等人,一改面对刘知县时的严厉,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你们归降,有何条件?”

颜如意恭敬道:“不敢说条件,只望朝廷能够给山寨众人一个身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已足够。”

浦巡按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如今朝廷用人之际,若是身强力壮者,朝廷可以给一个军职。”

颜如意笑道:“多谢大人体恤!”

之后便是主簿前来与他们商议户籍之事。知县刚被扒了乌纱帽,不知何时刀会落下来,于是主簿战战兢兢,不敢怠慢。

此次县衙之行,有惊无险,待万事处理妥当之后,颜如意欲抱起晕倒在地的傅野回客栈,他只是被下了蒙汗药,睡一觉便好。

不想裴策冷着脸将人接了过去。

她看向裴策,此次多亏了他,可惜他隐瞒身份,使得她无从直言谢意了。

“裴哥哥,今晚你欲逛庙会吗?我们一起好不好?”她打算在庙会上买些礼物表示感谢。

裴策将傅野抗在肩上,已经不是头一次抗人了,驾轻就熟,神情淡然。

听到颜如意的话,他看了过来。只见颜如意眼睛明亮,红唇微弯,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她约自己逛庙会,不禁使他想起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耳朵微微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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