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在孙大家吃过晚饭后,又得去向二家借宿,因为他的茅草屋还没修好,并且他还是习惯睡向二狗那张床。
向二老两口休息得早,所以张川是轻手轻脚地回到向二狗那间屋子,然后静悄悄地关上门。
月色透过木窗,照出一张小型的八仙桌,此时有一名靓女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川。
“……”
张川倒吸一口凉气,习惯性地想要咬破手指画符,手刚放到嘴边,正好看清了那靓女的面孔。
“哎哟,是南宫大官人呐,你何故夜闯闺房……不对,你大晚上地来我这干什么。”
张川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在屋里来回踱步。
南宫千树直奔主题:“你下午说,记不记得七星镇的事,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就是好奇咱东海是不是有叫七星镇的地方,听说哪里……额,哪里的民风淳朴,坐落于江河交汇之处……”
“呵,民风淳朴?”南宫千树轻哼一声,不禁笑道:“七星镇现在,哪还有活人啊。”
她一脸看穿张川装纯的表情,故而略显不悦。
张川递给对方一个疑问的眼神:“嗯哼?”
“七星镇七百多年前,就已经因黄河改道给掩埋了,说是七星镇,倒不如说是七星冢。”
“那偌大的东海,再也没有第二个七星镇了?”
“是有一个山间小镇,也叫七星镇,因为另一个七星镇被洪水淹了,他们不想众山环绕的山村被山洪给埋了,所以改名叫青牛镇。”
闻言,张川恍然大悟,怅然所失。
原来他们下午去到的七星镇,不过是异常集体幻术下的梦境罢了。
他们没能挽救七星镇免遭毒手,恐怕那黄河改道只是旧朝史书掩盖真相的措辞。
月光洒在手心,张川握拳。
‘那让我们经历这样一场梦,又不让我们记得什么,意义何在呢?’
南宫千树站起身,“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迫你,反正大家都相安无事,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问问你。”
“你说。”这回换张川坐下,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着。
南宫千树一脸认真地说着不那么严肃的话:“你有没有见我变成一堆草,或是一棵树?”
张川摸了摸鼻尖:“额……你确定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吗?”
“有还是没有?”
“没有。”张川摇头。
‘奇怪,我明明今年才步入金丹之境,不过是初窥门径罢了,现在竟然小有所成,思来想去,唯有家族秘法万物生长才能让我这般进步神速,只是厚积薄发的早了点,不知道下一次万物生长需要积累到何时……’
内修一途,实际境界划分只有明面上的“练气、筑基、金丹、凝神、返虚、化神、飞升”这几个大阶段,后来通过各个修士的切磋与交流,又在这些个大阶段下细分了类似初期、中期、巅峰的初窥门径、小有所成、登堂入室、炉火纯青这四个小阶段。
比如从筑基境跨入金丹境的过程,仿佛用神识内察到身体内部一座紫府,随着修为的提升,越往里走,所看到的就越多越细。就好像进了一户院落,得先入门,即初窥门径;尔后越往所窥探到的门径走下去,愈发艰难,因为精神上的更上层楼往往比实际的登楼要艰难地多;当走到一定距离后,又才能打开自己想要进入的门室;入室之后,里面或别有洞天,这个时候想要在室内更细致地观察和修行,则更难;若是连室内炉子燃烧的火焰纹路和律动都能清晰贯彻到,说明进入下一个境界就不远了。
这些只是南宫千树听来的经验之谈,因为修道一事,往往言传不如意会,意会不如实际体验。
“真没有?”
“真没有。”张川一口否定道。
既然你们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我就算记得,也绝不能说出来!
能让你们群体失忆的存在,要是引起它的特别关注,我还活不活了!
毕竟你们镇妖司的人还有靠山,可以搬救兵,而我仅仅是一个渔村少年,实力比起你们差了不知多少年道行……
张川从一开始面不改色,到现在地故作浮躁,都在向南宫千树传达一个信息:“赶紧走吧!”
南宫千树虽说常年在山上修行不曾经历人情冷暖,但张川这蹩脚的演技和拙劣的下逐客令的方式,她还是能察觉到张川的意图,他越这样,南宫千树就越想耗下去。
所以张川犯了错,他不懂得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张川见南宫千树就是耐着不走,索性直接躺到床上闭着眼睛数灰太狼。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你明明没有戏票却出现在赵家大院,这件事你又怎么解释呢?”
“进入戏房的时候,我没说我是来捉妖的,你却拦着旁边的小厮说我是来捉妖的。”
“你若是没骗我,为何第一次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第二次回答的时候要摸鼻尖?”
……
南宫千树自问自答,一步步当着张川的面分析他今天的反常之处。
张川逼急了,直接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可这样非但没有减轻耳边听到的音量,更是让南宫千树连传音秘术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直接对着张川的脑门进行语音轰炸。
“拜托,有什么事,你去调查赵家戏院不就可以了吗?来问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张川冲南宫千树低声抱怨道。
“你以为我不想?恐怕我们醒来的时候,戏耍了我们一番的妖怪就已经离开了,更是顺便教训了一下萧回,看来是手下留情了的,要不然,第一把掌拍下去,萧回脑袋都保不住。”
“我还去看了看下午和我们一起行事的王保长,那家伙竟然在大街上慢悠悠地骑着马匹巡逻,你不觉得很反常吗?我来建邺城十多天,从来没见到过他骑马巡街。”
“而种种反常的情况下,你却说了什么‘七星镇’的事,碰巧,在东海镇妖司履职期间,我翻完了地方县志,其中就有记载关于七星镇惨案的真相。”
“你莫不是以为,说出来会牵连我们?”
“还是说,你和戏耍我们的妖怪,是一伙的?”
话闭,南宫千树袖子里缩出与天然月光交相辉映的两把短剑,好像要对张川痛下杀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