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帝国之姻(上)

剑勋城,一片祥和的景象,帝国雄厚的底蕴让它再次从战后的创伤中快速恢复。

被修葺一新的道路和花园,依旧繁荣的街市,如流水般进出城门的商人和信使,如同帝都昔日盛世。

百姓们无不心生喜悦,他们的目光不时会看向那重展雄姿的魔神炮,望向远处的荣耀学院,仿佛光明神投下无数耀眼光芒,以禁术之战的胜利来宣告诸神恩泽的重临。

卫城的修建虽然受到了影响,但经此一役后,终于赢得了所有人的支持,木川贤者亲自为卫城巡游赐福,代表了光明神的认可,自此再无人质疑它的作用,。

而更令所有人欢欣鼓舞的是朱左两家的联姻,仪式将会由奥皇亲自主持,这其中传递出的讯号是积极的,坊间传递的小道信息证明,这将会是皇室与大公重归和好的见证!

于是,‘帝国之姻’的美誉从民间流传开来,这是奥斯陆帝国从未有过的至高赞美。

作为当事人,朱韫和左晴在舆论的漩涡中始终保持着低调,他们静静的接受着淑芸行宫的安排,甚至参加了数次彩排,彼此之间也遵照礼训减少交流来往,只会在接受国牝公主的召集时,彼此对视微微一笑。

从江北郡传回的战报,在帝都众人的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但朱韫和左晴作为幕后之手,显然心中各怀鬼胎。

仿佛是缠绕在一起的缰绳,命运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甚至不得不互相搀扶前行,但骨子却仍然各是孑然一身,明明深陷困局,却偏偏傲气十足。

“帝国之姻......”左晴冷笑,心中立刻认出了这是岳东凌的手笔,也似乎只有这位岳相,会如此看好这次订婚仪式的政治福利。

在帝国的权力中枢,更多的人其实早已忧心忡忡,和欢欣鼓舞的百姓不同,他们宁愿暂缓或是取消这次仪式。

譬如左士凡,这位历经三代皇权更迭的政坛长青,居然决定缺席如此重大的订婚仪式,他以深陷圣林战场为由,选择了远离帝都。

左晴立刻读懂了爷爷的决定,这便是政治,这便是左家,这便是传承。

红石大公当然也不会参加,和左士凡一样,他也只安排了朱韫的亲生父母以及长老会的代表参加,说到底,朱韫只是他的侄子,只是他的棋子。

而随同前来的强者却并不少,城主府的高阶武者和寒士居的高魄法士几乎倾巢出动,但这其中哪些是朱厉的安排,哪些又是长老会的意志,谁也说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护卫仪式还是刺杀要人,就更加扑朔迷离。

所以,剑勋城的保护者们头疼不已,夏天亲自坐镇淑芸行宫,血衣卫再次全员出动,全城布控,毫无死角,但收获的情报和信息依然可怜有限。

在军方,赵中堂率先挑起了反对婚事的大旗。

无论从局势的分析判断,还是从军事的胜负概率,赵中堂提出了十余条反对意见,在他的影响下,荣耀骑士团和帝都城卫军也罕见的统一了口径,再次请求赵皇改变决定。

重重重压并没有让赵束改变心意,相反的,在订婚典礼前的三天他终于正式公开了黄玄,也便是赵玄的‘零号皇子’的真实身份。

在所有帝国肱骨和皇室权贵面前,赵束以这样的方式,给赵中堂等人答案。

在众人炙热的眼神中,赵玄召唤出了神罚之剑,光芒耀眼的光明神剑闪耀在议事厅高大穹顶之下,灿烂的金光将四壁神只画像染成了金黄,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曲折了所有法则,让众人的视线开始恍惚和迷离。

“所谓‘零号皇子’,便是排在其他九位皇子殿下之前的,真正天赋最佳的皇子。”

在赵束的示意下,夏天站出列来,向众人解释事情的原委。

“虽然赵玄皇子的法力可能是所有皇子中最弱的,这柄神罚之剑也是形体最小的,但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它的形态是最完整的,上面繁复精美的剑纹清晰无比,与历史记载的光明神剑分毫不差!”夏天徐徐说道。

“禁术之战的震撼想必大家都没有忘记,应明白光明神剑与帝都的魔神炮息息相关,作为最有可能继承光明神剑的赵玄皇子,按照教会在六百年的约定,理应成为奥斯陆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担负起守卫帝国荣耀的重任。”

在大厅众人默默的祝福中,赵玄收起了法则,转向父亲跪下,接受了奥皇的旨意。

“你将接受的,既是帝国的责任,也是赵氏一族的诅咒,这注定将是一条孤独而坚韧的坎坷之路,前方的鲜花和幸福都属于帝国的百姓,而等待你的却是荆棘和战斗,唯一能让你感到宽慰的,只有不付神旨的庆幸,只有无愧于心的自豪。”

赵束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在全珙的搀扶下,艰难的走到了赵玄的身边,将干枯的手放在了赵玄的头顶。

谁敢相信,这副风烛残年一般的形态会是一个不过四十出头的男人,这便是赵氏的诅咒,这便是身为奥皇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除非是对权力有着极度欲望的人,绝大多数人不会选择这样的半命残生,然而真正走上这条路,却还能坚守公平正义的皇者,则必然是真正的英雄。

赵束他做到了,即便是过去几年里纵容蓉党惑乱政坛的失误,大家也都谅解了。

老臣们开始掩面拭泪,更多的人则是握拳在胸,誓言永远忠于帝国。

赵玄,帝国未来的继承者,终于以皇子的身份站在了朝堂重臣的面前。

“赵玄,你来说一下,如何看待这次帝国之姻。”赵束缓缓坐回皇位,声音低缓。

赵中堂等人闻声望向赵玄,望向帝国的未来,等待着见证新皇的帝王之姿。

“这一对新人,朱韫和左晴,我都了解,分别是国士榜和国色榜的绝世人物,无论能力、品行、相貌都无可挑剔,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可谓是天作之合。”赵玄开腔便把话说的四平八稳,让那些老政客们瞬间听出了习惯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也一定深知这次婚姻的意义不止在于两个人未来的夫妻生活,这更关系到他们背后的两大家族,关系到两大家族背后的势力平衡,关系到帝国的......和平安定。”

赵玄言道即止,多一句则逾越,少一句则寡薄。

“风险肯定是有的,甚至可能是一定的!但是,这是帝国向前前进的必经之路!”赵玄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就好比战争不是我们想要的,但我们有时必须要拔出刀剑!奥斯陆帝国要想重新复兴,那我们就必须要迈过这一道坎!”

说着赵玄挥起了拳头,大声说道:“哪怕是诅咒,也不能阻挡时代前进的步伐!在帝国前进的方向上,只有直面困难,解决困难,纵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会辜负神赋予我们的使命!”

赵中堂沉默片刻,第一个鼓起掌来。

的确,有很多事情,明明不可为,但我们依然要去做,那是因为你的身份和责任决定了,你没有选择。

赵束默默的点头,给与赵玄肯定的评价。

这一刻,赵玄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唐墨的身影。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在荣耀学院的学习生活中,他见证了唐墨数次迎着艰难险阻逆势而上的选择。

没有一次是逞英雄,几乎每次都是无法避免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从中一次次站起来的唐墨,证明了这一切的价值,这是对责任的答案。

三天后,便将是订婚典礼的日子。

自此,朝堂之堂之上再无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开始为这场‘帝国之姻’倾力筹备。

依照计划,新人及家族亲友需在典礼三日前搬入淑芸行宫,并在典礼结束后才能离开,期间禁止随便出入,所用物资借由皇室保障,这既是为了保证典礼顺利进行,也是为了确保安全。

所有进入人员都被核验身份,并反复检查了携带物品,血衣卫和荣耀骑士团将淑芸行宫保护的如同铁桶一般,丝毫不敢放过任何可疑细节。

除了新人家族人员之外,其他被邀请的宾客也需要在三日前便提交名单,经过国礼司的一一确认后才被通知允许参加。

其中,既有帝都权贵,也有社会名流,譬如金芙女院,作为国牝公主为数不多的闺蜜知己,银兰院长和妙莲夫人自然也顺利的得到了观礼批准。

而此刻的金芙女院中,还另有一批长住贵客。

水玉宫龙音宫主,周家两姐妹,以及同样得到了观礼批准的南宫雪。

为了救治周红的脑疾,龙音已经坚持治疗了一个多月,不但耗费了大量精力,整个人的气血状态也低迷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

但她还在坚持,南宫雪与她相伴在厅中静坐,也忍不住劝她注意身体。

“我在赎罪。”龙音突然说道。

南宫雪抬头相望,不知龙音何意。

“过去的十多年里,我太偏执,不但自己讨厌男人,甚至也不允许水玉宫的其他人谈论爱情。”龙音苦笑道:“她们都说我冷血,没错,我的血就是冷的。”

南宫雪沉默不语,她知道龙音说的是小妖,那个为了爱情而背叛了水玉宫的小妖。

“周红这孩子给了我赎罪的机会,在救治她的这些日子里,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详幸福,她就像我的孩子......虽然我没有过孩子,也不知道为了孩子而付出母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幸福和满足。”

龙音说罢,也渐渐陷入沉默,慢慢沿廊踱步而行,南宫雪趋步跟随,陪着龙音慢慢消化这份哀伤和愁绪。

“倘若有一天我走了......”龙音突然发声,让南宫雪为之一惊。

“我想让你来接管这颗水玉珠。”龙音祭出了神器,强大的水源法则之力随之喷薄而出,荡漾四溢。

南宫雪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龙音打断。

“我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三江郡长排军和锦湖军在帝都的利益代表都已经被你说服,显然你对重返锦绣城的目标是志在必得。”龙音缓缓说道。

“所以,水玉珠便代表了我的态度,如果还需要其他力量支持,你可以去找酒姑,她的拳头还是有点用的。”

南宫雪缓缓点了点头,这也便是她这几日来不断接触龙音的目的,如今龙音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她自然也无需再虚伪掩饰。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参加这场帝国之姻的典礼。”龙音劝道:“很危险!”

南宫雪默默走近龙音,用力握住了那双没有血色的玉手,她要让宫主明白她的决定有多么坚决。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参加!因为我要走的路,注定要在危险中寻求生机。”

虽然眼盲,但她的笑容却如同朝堂上挥拳的赵玄一般阳光灿烂。

她的心中也映出了唐墨的身影,这位曾被她利用对抗南宫奇,如今却又成为自己安身立命支柱的男人,竟活成了自己正在追赶的模样。

南宫雪笑的愈发自信,她决定重新活出一个自己,做自己的主角,主宰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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