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我都要杀你,你还来作甚。”

缙云半分好脸色未给来着,偏过头看向另一侧。

“师父。”柔心屈膝跪下,动作牵动伤心她也并未皱眉,“我自知不该,还请您息怒。”

“滚……”

柔心双手匐在地,叩首,再起来,笑着应下,“徒儿会离开南蜀,永不会长安。”

缙云始终未回首,“回长安,我会对小姐说,你在南蜀过得很好。每年,我都回对小姐说这句话。”

这样,保全两方情谊,不会叫谁为难。

郡主静守在一旁,等柔心走出门,她预追上去,却被缙云一把扣住,身子跌落她怀里,“郡主,还是好生在这儿吧,待会儿启程。还请您忘了这里的事,莫再插手。”

“缙云,你当真冷酷无情。”郡主满是错愕,却忍不住说,“万一以后沈小姐要来南蜀看她呢?”

“你以为我家小姐不想来?咱们寻药三年,都未找到与青白玉瓷瓶里一样的药,小姐若来,蜀道凶险,她能否受住?”

许是缙云从未对她说过重话、狠话,一时郡主找不出话语反驳。

屋内静悄,而门外柔心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她曾经见过青白玉瓶,就在被拐去拢翠坊前。只是后来,拿药被……那个疯女人拿走了。

柔心后缙云与郡主离开南蜀,她并未告诉东安王与东安王妃,悄然动身。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据长安还有百里,她暂在容州歇脚。

此地方经过水患,所幸流民不多,她也曾救济过百姓。

经过一方巷子,甫见五六家奴殴打地上女子。她拔剑相救,待家奴散去,预将女子扶起来。

女子却跪在地上,颤抖身子,抬首看了眼柔心,又快速低下去,长发披散下来遮掩容貌,“多谢恩人搭救。”

声音娇弱细软,身上多处瘀伤与鞭笞痕迹,相比是哪个富贵人家府上逃出来的。柔心猜模样应不错,可惜主人家不善待。

若非太惨,实无生路,谁又愿意逃亡呢。

柔心将腰间的钱袋扔给她,“这钱给你,躲得远远的,往后寻个安稳营生。”

没走两步,自己的银袋子被扔在脚边,什么玩意儿!不要算了,弯腰捡起东西边走,裙角却被拽住,“求恩人垂帘,您方才将人赶走,这容城遍是贺家眼线,奴此时离了您,只有死路一条。”

“这不妥。”自己要进长安城拢翠坊拿东西的,此时多带一个人束手束脚。

“恩公……”女子俯身长跪,衣衫破烂,露出的手臂全是皮肉破绽伤口,柔心大惊,为难得后退两步,“你先起来,那先跟我回客栈治疗伤口吧。”

“多谢恩公!”女子喜极而泣,狼狈起身,柔心伸手去扶她,肌肤冰凉不似人正常温度。

在路上耽搁月余,容州又多雨,因此被困在客栈耽搁十几日。

除了出去必要采买,二人便一直在客栈。也未见那贺家人来寻人。

不过这女人性格柔弱,稍有事不如意便哭,难伺候极了。柔心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想着突然离开,这女人万一真要上吊寻死怎么办。

正懊恼如何想个好理由,那人在眼前晃,“喂,你把头发挽起来吧,白衣黑发看着怵人。”

她步履窈窕,朝这里来,坐在柔心身边,将手中木梳递过去,俏然笑着,“那……恩公帮我梳发。”

“我不会。”柔心扭过头,她不想碰除了长姐以为别的女子头发。

女子倒起了脾气,与她玩笑,“那我便不挽。”

“好烦的女人,”柔心妥协,将木梳一夺,掌心撩起乌丝,“你以往在别人府里都不自己梳头发的么?”

“我去过很多豪客府上,府上婢女会的头发样式太多端正,一般都是楼里妈妈梳的。再后来,被恩客买下,夜夜欢乐,只一根金簪挽起便是。”

“……倒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心垂眸,鼻息是她鬓发馨香,没会儿手指灵活,捞过镜子给她,“来,瞧瞧我的手艺。”

那人摇头,十分畏惧镜子,躲闪着往后缩,“不要,我怕它。”

柔心疑惑,“为何,这不是兵器不是毒药,是个死物罢了。”

女子摇首,缩得厉害,双手挡在胸前,“每每我揽镜自照,里面总会贺家那人,我不敢看。”

“你这是杯弓蛇影,”不知以前在那贺府糟了什么罪,怕得东西很多。反正自己要与她分离,今日正好改改她这以往恐惧,柔心握住她手腕,温声细语道,“过来,我与你一同看,便不怕了。”

女子满眼恐惧,可还半推半久朝柔心移过去,“镜子里面有几个人?”

柔心忍住笑,指腹安抚地点在她鼻尖,“有一个美人和我,不信你瞧瞧?睁眼嘛……”

镜在跟前,她心中迈出千万步,抬起沉重眼皮,镜中一女子眸似秋波,唇不点而红,肌肤白皙明艳。

她不禁一笑,旁边那清秀水灵的丫头也笑了,“瞧,美人就该多笑笑。”

镜中女子侧首,脸上洋溢,眸中含泪,目光全是跟前人。

五日后,天不再落雨,地上还剩积水。柔心一身素衣打扮,易容打扮过,与寻常百姓无异。

长安城还是一如常,万国来朝,东西市繁华至极,往来行人如织。

再拐过两条街便是烟花地拢翠坊,她现在一处酒肆落脚,抑制不住心里疯狂念想,想去李家看一眼长姐,只一眼便好。

可刚转身,两会武功的将她往一条无人巷里逼。

一辆马车驶过,缓缓走下窈窕女子。

柔心眨了眨眼,待她揭开面纱,惊讶至极:“霜湘?!”

没成想,自己要找的人竟主动来了。她静默看着自己,比了一个手势--

既来找我,为何先走了?

柔心见过这人发疯样子,心中有些怵她,默默往头退。

“我是来找你取回自己旧物的。当年那个青白玉瓷瓶,还请你还给我。”

--那你跟我走。

“不必,我在此处等你,你取来给我便是。”

她唇角嗪一抹笑,明媚至极,却暗里嘲意。

--若我非要带你走呢?我早说过,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听她这胜券在握架势,方才跟着自己的丫鬟此刻没有踪迹,四下亦无人。柔心小脸憋得通红,忍不住怒不可遏,狠狠唾骂,“你这个疯子!”

--你对那个女人动情了。

她比的手语宛如一道声音蓦地响起,如平地起惊雷,直直将柔心绊住。

“你胡说。”柔心欲盖弥彰,错过她眼神回应。

却刚好错过霜湘双目冲红,满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从认识她,便知晓她喉咙发出声音极细,略听于无。

她也不比划手语,便静静注视柔心,晶亮泪如玉珠落下,她亦不拭去。

缓步走近,柔心被两名死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霜湘往自己嘴里塞一颗药丸,生生吞下。

她俯身,唇边勾起笑。霜湘是拢翠坊头牌姑娘,容貌绝色,不喜笑。柔心以前听里头的小厮说,曾有酒客花真银千金只为买其一笑,似凛冬未散时,长安城最娇艳灼目牡丹花,一颦一笑皆摇曳生姿,皎然出尘。

--我猜对了。

这天看着又要下雨了,柔心挣扎,却顿感浑身无力,“疯子!”

被她扣住手腕,彼时霜湘劲大,柔心昏迷前瞧她唇瓣张合却无声道,“生来为人,又非无心,怎会不知情,不懂情呢?”

稀里糊涂的话塞进脑子,柔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被她拽着上马车,挣扎无果,心中满是憋屈。

好歹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武术,力道大了很多,霜湘将她牢牢扣在怀里,手指葱白细嫩,缓缓勾勒柔心鬓角。

驾车马夫手一扬,鞭子抽在马匹上,车轮快速碾过街。

车内,木几被狠狠踹翻,上头茶水洒落打湿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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