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月一个劲儿地晃她的胳膊：“他在问你话呢。”
尹则灵的嘴唇张开一线，没有作声，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我们刚刚是在笑你的袜子是某某品牌的全球限量款嘛…
陈曦月忍不住了，她先接了话说:“我们没笑啥，就随便笑笑，哈哈…”
陈曦月说完干笑几声后，就哑然在原地。
她这一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像占易这样的帅哥，倨傲轻狂，透出一股完全不同于乖巧学生的叛逆男人味，一双黑眸侵略感太强，看得人一颗小心脏止不住地砰砰乱跳。
这双眼睛正盯着尹则灵的发顶，一动没动。
细碎的血液流淌，弄得他的手臂皮肤麻酥酥得痒。
她没有说话，不是她的回答。
刚刚那些不着边际的气恼找不着出口，他仍然是莫名的烦躁。
警察：“哎！！你们几个！！”
警察拿着警棍远远地指着他们，似乎是把他们几个当成了一伙人，势必要都抓回去，一起打包送回学校处分。
尹则灵和陈曦月从没被警察当作案犯对象过，她们仓皇无措地站起来。
陈曦月紧张地开口：“怎么办，他们好像把我们当成是一起的了，要不要先躲一下啊。”
尹则灵：“…”
警察：“就你们几个，站着别动！”
占易薄薄的眼皮一掀，没受伤的那只手扯着尹则灵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是跑，反应快得尹则灵一声惊呼闷在喉咙里。
他手上劲儿不小，卡着她纤细的手腕，动弹不得，她只能提速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陈曦月在身后喊：“小灵!小灵！!”
“喂！！你们走了，我咋办啊！！”餐馆空地前，留下她一个人急得跳脚。
占易侧脸和她喊了一句：“左边巷子，司南在那里。”
陈曦月连名字都没听清楚，管你是司南还是司北，只要不这么倒霉，看个热闹被抓了连坐就好。
她趁着人群杂乱，借了几个大块头的大叔大妈做掩护，快速窜到了占易说的左边窄巷里。
这与其说是巷子，不如说是两个建筑物之间的缝隙比较恰当。宽度只够容得下一个半人那么宽，巷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地上湿润，她脚踩上去软软的，看不清楚，估摸着是青苔之类的植物。
她紧靠着墙呆站着，一颗心吊着，外面来抓人的声音朝着他们这里逼近又渐渐远去，直到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才终于松一口气。
巷子中，猩红的小火苗一燃，她看见那个叫司南的人，就是刚刚站在占易身边的那人。
光芒在黑暗中涌现，他的眼睛被刺了一下，眉眼微抬。小小的火光把他染了汗水的肌肉照得性感勾人，高挺的鼻梁更加立体。
陈曦月咽了一下喉咙。
这个…好像也挺帅的…
司南认出了这是刚刚嫂子身边的朋友，想随意打个招呼。
“你…”
陈曦月先了一步：“你好。”
司南：“嗯。”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嗯？”
“我刚刚跑太快了，跑得我下巴都脱臼了，你能帮帮我吗？”
她感叹于自己的机智，看看这需求，多特殊。
司南哑然地盯着她的下巴看了半晌，说：“啊…我认识一个按脚的老师傅，要不介绍给你…”
107路公交车是宜城的环城公交车，早上六点半跑第一班，晚上九点半跑最后一班，坐这路车的人很少，因为它的路线是绕着城区的外围走的，不经过市区。
夜色阑珊，灯火稀疏，他们赶上的不是末班车，车上稀稀拉拉的还坐了几个人。
尹则灵靠着椅背轻轻喘气，她体力太差了，跑个几百米就上气不接下气的。
占易坐在她身边，没事人一样。
前座的两个阿姨在旁若无人的聊天，声音不小。
红裙子的阿姨说：“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吃这么胖，胖得跟个猪一样。”
黑衣服的阿姨回：“就是说，天天在家里大鱼大肉的，吃了睡睡了吃。”
红裙子阿姨：“生活开的几好，你们家老王赚钱多，整天班也不用上。”
两个人说着说着拉起了家常，紧接着又扯起了家常菜，麻婆豆腐，豆角焖面，红烧排骨…
开车的老师傅等红灯时，打了个哈欠，尾声拖得长，在空气中漾啊漾的。
整个画面里，都弥漫着两个字，悠闲。
和刚刚他们飞跑着随便冲上一辆公交车，惊险地躲过警察的追击比起来，安逸得有点突兀。
尹则灵的呼吸逐渐平静，她望着车窗外面的街景，
这辆公交车的始发站和终点站是同一站，他们这样围着宜城市区绕一圈，不堵车的情况下，至少也得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还得和他在这辆车里待半个小时。
手机突然响了，她先开了手机，她害怕是妈妈找她有事。
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是陈曦月发给她的。
是一张泡脚的照片，地板是木色的，脚盆也是木头的，照片里还照到了一截红色暗纹格的地毯，看着像在家里面。
她正想给她回；你回家了？
还没有发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司南，正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样在泡脚，姿势悠闲懒散。
陈曦月发了一句话。
——第一次约会。
尹则灵撇了下嘴。
足疗店约会，可真有你的。
她给陈曦月发了一句：那祝你约会成功。
陈曦月回了几个可爱挂的表情包，还有几句非主流的情话。
什么当你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你才知道喜欢的类型这种东西都只是因为你还没遇见他。
尹则灵在心里小小地yue了一下。
好想提醒一下这个女人，你们才认识…
她看一眼手机的时间——十五分钟。
对面很久没回消息，她正准备关了手机的，最后的最后，陈曦月提醒了她一句，我给你的东西，记得一定要用啊。
爱心医疗包！！
她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抠在斜挎包的开合处，一阵细碎的塑料袋声音，那是陈曦月塞给她的一袋子医疗用品，里面具体有些啥她还没看。
据陈曦月说，是居家旅行，外出游玩，身边常备，最关键的是，是陈曦月让她给占易用的，说是促进感情，激发爱意……
她斜瞅了一眼他的手，那道伤口不算深，有一掌长，血液已经干了，他冷白瘦削的小臂上留下暗红色的血印，萦萦绕绕的像一个符咒。
她窸窸窣窣拿出那个袋子，从里面翻出来一袋一次性的酒精棉布递给了他，袋子是蓝白色的，小小的只有半张身份证那么大。
“这是酒精棉布，消毒的。”她解释说。
他懒懒地靠着椅背，看见了，却没伸手接。
尹则灵又举了几秒，看他不要，也没再坚持，放回了包里面，反正也只是皮外伤，应该不严重。
占易见她就这样极其敷衍地问了一嘴，又毫不在意地把药塞回包里。
“就这样？”
尹则灵：“嗯？”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凉凉的，沉默地盯着她看。
她有点试探地说：“那我再拿给你…酒精棉布。”
他的手臂悬在她身前，脸上的表情直白坦诚。
我要你亲手给我弄。
她犹豫一会儿，拆开塑料包装袋，一点一点地先帮他把血迹茶干，再处理伤口。
他的皮肤像看起来一样，有温腻的肤感，细滑却很肌理充盈，有满溢的荷尔蒙味。
她眉目低垂，公交车外的路灯一个连着一个，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迷离温柔的光线在她莹白的脸上跃动，像银白色的绸缎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她耳边的发丝坠下一缕，细腻地揉蹭着他的手背，又麻又痒。
“…”
“你手一直在抖。”他声音好哑好低，仿佛是故意在用这样勾人的声音撩拨她。
“我有手抖症，遗传的。”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在他视线的死角处，虚握了几次手。
“怕我”他扬眉。
尹则灵很老实的说了一句：“有点。”
占易被她实诚说笑了。
公交车到站的广播还没响，车却突然刹住了。
前座的两个阿姨探着脑袋的往前看。
“哦…哦…前头好像出车祸了哦…”
“好多警察…”
“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路，我看到撞了好几个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