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年级,三级跳远获奖名单如下…”
“第一名…”
陈曦月坐在座位上,热得狠狠抹了把汗。
“小灵,你们拿奖没?那个莫子…画鼻子比赛…”
不提还好,一提尹则灵又捂着脸笑。
真是羞耻到家了。
参赛的别组都画完摘眼罩了,占易还在逗她。
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又看不见,窘迫得从脖子到脸都是涨红的。
陈曦月戳了几下她的脸:“得奖没?”
尹则灵摇头说:“没有。”
陈曦月握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问她:“你们那个比赛是按什么排名的啊?”
“时间,还有鼻子的位置,这类的吧,我不清楚。”
“嗯。”
陈曦月把额头放在尹则灵的肩上,像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从鼻腔里发出呜咽声。
“哼哼…我一会儿要去袋鼠跳了,啊…好丢脸啊,要是我摔一跤怎么办,那个袋子那么大,脚又绑在一起…”
尹则灵摸了摸她的头,极为同情地说了一句:“要不要我给你拍照,留个纪念。”
陈曦月:“哼!你个狗东西…嗯?拍照?”
她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你妈让你带手机了?”
尹则灵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说:“不是,我是说用你的手机拍。”
陈曦月又瘪着嘴委屈道:“你个损色~人家恨死你了。”
尹则灵笑:“你什么时候比啊?”
“好像半个小时之后吧,比完再等一会儿,估计今天早上的赛事就结束了。”
尹则灵:“我买吃的去看你。”
陈曦月默了一会儿,说:“我要薯片,梅子,杨桃罐头,辣条,菠萝啤,哦,那个梅子要珍珠梅。”
尹则灵:“……”
夏天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每一个呆在阳光下的人都看起来懒洋洋的,连空气都热得有点扭曲,流动的缓慢了许多。
尹则灵拎着一大袋子陈曦月小姐指名的零食,从小商店往教学楼区走。
宜城一中教学楼的走廊是带转弯的,横向竖向的交界处是教学区往操场的通道口。
她抬脚上了两级台阶,耳朵里传进女生的声音,尖锐嚣张得有点刺耳。
她没在意,越过墙角左走。
通道口也是风口,从操场滚过来的热风掀起她的短发。
声音的主人们出现在视界里。
是三个女生,齐刷刷地都穿着有破洞的黑色露脐短袖,蹬着三厘米高的马丁靴。是运动会开幕式上表演节目的舞衣。
脸上出了细汗,不合肤色的粉底泛出油腻的死白,嘴唇涂得鲜红,笑与不笑,都凶恶可怖。
尹则灵本以为只是碰巧撞上。
却在和她们三人对上眼神的那一瞬间,意识到。
这不是巧合,她们就是来找她的。
她的表姐刘雨露,陌生人一,陌生人二。
熟悉的表情。
不可遏制的,她回想起了很多很遥远的事情。
小学课桌上乱刻乱写的脏话。
她的课本莫名其妙出现在女厕所的垃圾桶里。
这是她的表姐,也是她童年的噩梦之一。
刘雨露先开口说话,下巴扬起,语气质问,眼神咄咄逼人:“我让你给的情书你给了吗?”
尹则灵很平静地说:“我给了。”
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她,只会一味地任人欺负。
她知道说谎,只要能免受伤害。
龙银嗤笑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说一句:“心机婊。”
龙银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撒谎。
刘雨露也知道她说谎,反问道:“那他说什么了?”
尹则灵:“我不知道。”
龙银嗓门大,声音粗。
听尹则灵说话,声音又软又细,矫情恶心得她呲牙咧嘴的。
她走进两步,踩着三厘米的靴子比尹则灵高了将近半个头。伸出食指,用力地往尹则灵的脑袋上捅了几下。
“小婊砸,装你妈哦装。”
尹则灵后退了一步,被她的手指按偏了头,碎发凌乱,半遮住了脸。
她没说话,鸦羽似的睫毛垂着,晦暗的阴影投在眼下。
刘雨露低着头看手机,对她朋友的暴力举动视若无睹。
过一会儿,她找出一张照片,举在尹则灵眼前。
照片上,是刚刚那个画鼻子游戏,她摸占易的脸的时被拍到的。
刘雨露:“尹则灵,没成想,你还喜欢勾男人。”
刘雨露转来这个学校,是她爸逼她的。
她喜欢混,从小到大,前前后后谈过上十个男朋友了。
她不喜欢那种循规蹈矩的男生,没趣至极。
来宜城高中都一个多月了,一个她看得过眼的男生都没有。
直到,占易转来。
她才终于有了点兴致。
贴吧上传的风风火火的他的照片。
染着一头嚣张的红发,戴着银戒指,穿一身的黑色,冷感到极致的白肤。
勾唇一笑,坏到人心里。
刘雨露最吃这种类型的男生,她那么多任前男友,却只有占易把这种叛逆社会气属性一口气拉到爆表。
刘雨露从来如此,她看上的东西,就必须得是她的。
如果不是她的,是别人的。
她就要毁掉那个别人。
“说话啊!表妹。是你勾的他,还是…”
龙银冷笑了一声,接了一句:“还是个屁哦,长这么丑,占易能主动勾她。”
龙银的眼神钉在她的脸上,像一台毫无感情的精密仪器,在测量着,她的五官,她的皮肤。
是否有一丝一毫的缺陷。
她停了一会儿,艳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猪拱嘴,真…丑。”
尹则灵的上嘴唇是微微上翘的,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像赌气努嘴的小朋友,这本来是很可爱的长相。
龙银却故意往丑了说。
尹则灵咬了咬嘴唇,心里一阵阵的酸意弥漫。
真可笑。
占易说她是小仙女,小白兔,大美女,红颜祸水。
她们却说她是,绿茶婊,猪拱嘴…
刘雨露靠着墙:“你说,咋办?”
刘雨露已经在心中假想了无数次这个事情的经过。
尹则灵也喜欢占易,所以没传情书,勾引他。
或者,她本来不喜欢占易,为了给她这个曾经欺负过她的表姐一点颜色看看,故意勾的占易。
刘雨露想了很多种,却没有一种是,占易主动。
她实在太不喜欢她这个表妹,小时候起,她就讨厌她那副假模假样的乖巧懂事。
恶心人。
就因为不喜欢了太多年,所以连看尹则灵的时候,刘雨露都自动过滤掉了尹则灵的美。
尹则灵半垂着头,没说话。
刘雨露悠悠地说:“这样吧,看见那垃圾桶没?”
“你去里面挑五样东西,吃下去,这件事就算了。”
刘雨露说的垃圾桶是女厕所的垃圾桶,那个里面有什么,不用看,想想都头皮发麻。
尹则灵没动。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荒谬。
“我说过了,情书我给了。”
“他没反应,是因为他不喜欢你。”
一字一句,她说的很淡定。
刘雨露停了几秒,脸上表情慢慢狰狞起来,她没再靠墙,直着身子,朝她走来。
眼里燃着凄厉的火,不出意料,她表姐应该是想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进那个女厕所的垃圾桶里。
“唔…”刘雨露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右手捂着左臂。
撞击她的篮球落在地上,砰砰的响。
她侧目,看见了占易。
尹则灵也有点惊讶。
占易冷冷地看了刘雨露一眼,像看着一堆腐烂发酵的臭垃圾。
刘雨露被这个狠厉的眼神震地身体一颤。
刚刚那个球,他没用全力。
刘雨露却仍然觉得,痛到了骨头里。
尹则灵的肩膀忽然被环住了,他的手臂从左到右整个把她的后背包住,手握着她的右臂。
他刚刚打球过来,身上又热,出了汗,但并不难闻。
占易瞅着那几个女生,冷声说:“丑逼,都滚。”
刘雨露脸上有点难看,被人骂丑,说滚,还是她看中的男生,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刘雨露看着占易搂着尹则灵,这么亲密,估摸他是被她表妹的清纯外表一时迷惑住了,以为尹则灵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占易,我给你的情书,看了吗?”
占易扬眉。
情书?
刘雨露:“呵,果然,你别被她这副纯样儿骗了,她就是个心机婊,我让她送情书给你…她没给。”
怀着的人身子僵住了。
她藏情书的事,就这样一句话被爆出来了。
这岂不是…
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一个,她在吃醋的意思嘛…
占易也不傻。
他跟尹则灵想一块去了。
他想到此,眼底带笑,气场仍然凶戾,冷然地重复一遍:“滚。”
刘雨露握着拳头,脸窘迫的涨红。
龙银看了心里不自在,挨着刘雨露的耳朵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拉着刘雨露就离开了。
夏风捎来暖意,蝉鸣和乐。
通道口就只剩了他们两个。
占易搂着她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几乎要把她揉进他的臂膀里。
他心里波涛涌动。
嘴上的笑意明了。
她截下了给他的情书。
那封情书是给他的,她说谎…
她吃醋…
她嫉妒…
尹则灵也会耍小心眼…
这么多的线头交混,最后得出一个他肖想多年的答案。
——尹则灵喜欢他。
时间静止。
他清了清喉咙。
“你拦我情书干嘛?尹同学。”
尹则灵红着脸,沉默。
完蛋。
他一字一字,重如千钧。
“尹则灵。”
“你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