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最倒霉的事情之一，当老师让你在下面讨论问题，而你在玩，点人的时候，好死不死，又恰好点到了你…
许飞坐在后排听到老师点中了占易，笑疯了一样，前俯后仰的。
尹则灵捂住了嘴，额头挨着桌面，也按耐着笑。
占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手上还很随意地拿着那张一字也无的白纸。
老师：“要是说不了十句，说两三句也可以的。”
老师看他半天没说话，所以很会心地降低了标准。
尹则灵拢了几下头发，轻抬起了头，肚子笑得有点痛。
她就坐在他的旁边，低眼看见的是他的长腿。手还揣在裤包里，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很闲散地说：“我是占易。”
声音又低又懒。
下面的女生在小声地惊呼着。
老师鼓励地点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示意他可以再多说两句。
他眼皮一掀，对上老师期待的眼光。
“没了。”
老师活灵活现的表情卡住了。
班里传来低声的笑和吐槽。
“卧槽，你看老师表情，好搞笑…”
“老师喜欢活泼的学生…”
“新同学有点酷…”
“好酷！”
老师用喉咙吭了两声，有点尴尬地说：“那你先坐下吧。”
“那我再点一位同学…”
“大家再把第二个问题写一下，就写五个句子出来就好。”
漂亮老师刚刚又点了两位同学回答，无一例外，都说得磕磕绊绊，也没一个人说到了十句。
“大家可以发挥一下想象，比如你可以和你的同桌写，你是天边的月亮，你是雨后的栀子花…诗意一点，大家也是重点班的学生，语文成绩应该都挺好的。”
后桌的陈玫和乐童嘀嘀咕咕着使怪。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美丽的神话。”
“你是金，你是木，你是水，你是火…”
尹则灵在转笔。
身旁那人撑着脑袋看她。
这回没有理由再说让他写题了，他已经被老师点过一次了，不会再被点了。
他的眼神从侧面投过来，垂下的睫毛在眼白处绘出黑色的丝网，色韵迷离，神韵专注。
钉在她的身上。
尹则灵也被很多人这样盯着看过，她属于从小到大都长得乖巧漂亮的类型。
不少人，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过端详过她的脸。
没有一个人会像占易一样，看得那么深，好像透过皮囊烫进了她的灵魂。
她定了定神。
抬笔写下心里想的。
诗意…
十分钟很快过去。
老师点到了她。
她双手拿着纸，认真地念：“你是两百零六块骨头搭的城堡。”
“你是四千毫升血液的海洋。”
“你是十万根黑发的森林。”
“你是二十八颗贝齿的温床。”
她说得一本正经，一板一眼，占易听得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明明是写给他的，为啥听着像写给全人类的一样。
还咬文嚼字，七拐八拐的。
然后，有了最后一句。
“你是眉目好看的少年。”
她声音轻柔，像温风送进他的耳蜗。
她站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帘，他没看清她的眼色。
境况突转。
他微勾唇角。
呵…
这句话，好歹不是给全人类的了，是给他这个临时同桌的。
明明喜欢了她很久，从初二到高二，包揽了他所有血气方刚，叛逆年少的岁月。
这一刻，他还是莫名心跳。
女生寝室里。
陈曦月坐在床上啃苹果，一边啃，一边说：“你们现在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还在课堂上公然表白。”
“你是眉目好看的少年…”她阴阳怪气地学了一遍。
“呕…”
尹则灵在洗头发，冲水的声音大，她没听清陈曦月在说啥。
杨雪儿搭腔：“月月，小灵和那个新转来的真的认识啊。”
陈曦月哼了一声：“何止是认识，那个男的追了我们家小灵一个暑假。”
杨雪儿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坐到了陈曦月身边，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啊？快和我说说。”
“真的，感觉两个人好配啊！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帅哥。”
陈曦月说:“暑假补习班认识的吧。”
“我之前和小灵出去吃烧烤，正好碰上他和别的学校打群架。”
“我和小灵去看热闹，然后他就看见小灵了，你猜他干了什么，你快猜。”她说得急切，表情兴奋。
“你快说！”
“他送了个凳子到小灵面前，然后超级温柔地说，站着累，坐会儿。”
“啊啊啊！！苍天呐，这也太宠了吧。”
陈曦月啃完了苹果，走到了阳台上。
教学楼遮住了大半的操场，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操场的三分之一。
杨雪儿跟着走到阳台。
足球门那里，占易的银色球衣一闪而过。
男生的友谊跟女生不同，他们只要志趣相投，很快就混到了一起。
和许飞担心的不同，他哥并没有被好学生孤立或者鄙视，大部分人接受容纳了他，甚至是吹捧他，艳羡他。
杨雪儿：“新同学是不是进足球队了，今天下午我看见王能找他了。”
王能是宜城高中足球队的负责老师，也是她们以前上高一时候的体育老师。
陈曦月：“好像是吧，我听小灵说，占易是踢足球的，好像踢得挺厉害的。”
尹则灵正好关了水，毛巾包在头上出了卫生间。
陈曦月逮着机会问她：“小灵，你男朋友是踢足球的吧。”
尹则灵说：“不是男朋友。”
陈曦月敷衍说：“哦哦，那占易是踢足球的吧。”
尹则灵的手抚着后脑勺，毛巾系结的地方，以免它散下来，然后和陈曦月点头。
陈曦月：“说不定可以去省队的，去年不是有两个学长进了省队。”
尹则灵若有所思。
以前初三的时候，学校里似乎传出过消息，说宜城的初中生足球联赛后，有省队的教练选中了占易的…
中间出了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不过照现在来看，或许那是个谣言，又或许他真的收到了邀请，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没有去。
这样想了很多。
她才意识到，她其实对占易并没有很了解。
他的家庭，他的过去，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知之甚少…
陈曦月抱住她的肩膀，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酸，还眉目好看的少年，我听得在下面yue了几百遍…”
尹则灵回想起她在课堂上说的话，有点窘迫地躲闪着陈曦月的眼神。
文艺青年的基因突然爆发了…
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真的…酸掉牙…
陈曦月戳了她的奶膘：“你动心了，尹则灵。”
雪儿站着，等着她的反应。
“不是的。”
她只是文艺病发作了。
陈曦月摊手：“这里有人死不承认，死鸭子嘴硬，死到…”
她一连串噼里啪啦地说。
杨雪儿开口：“你真的不喜欢他吗？可是我觉得你对他是有好感的啊。”
陈曦月：“雪小姐，他才第一天转过来，你咋看出来的。”
杨雪儿分析说：“看眼神。”
尹则灵沉默。
她挺想问她们一句到底什么是喜欢。
但是她自己又在心里，给了自己答案。
她觉得，占易是个太特别的人，她从没和他这样炽烈的人相处过。
所以，会不适应，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刺激，心跳。
这种陌生的感受使她常常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她怀疑过那是喜欢，更多的却觉得那只是新鲜感…
杨雪儿又说了几句：“其实，你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一个人，有两个测试的办法。”
“一个是，你可以想象一下和他有一些很亲密的行为，如果不反感，甚至渴望，这…算。”
陈曦月接了一句：“馋身子。”
样雪儿笑了几声说：“对对。”
“还有一种就是，你想象一下他和别人亲密的场面，如果很难受，那就是…”
陈曦月又接：“吃醋！”
宜城高中五楼的走廊。
她拿着数学卷要往办公室去，路过连接两栋大楼的天桥式的走廊。
她被两个女生拦下了。
刘雨露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
刘雨露穿着黑色的无袖上衣，红格子的短裙，绑绳的黑凉鞋，和来来回回的穿校服的人们区别开来，好不扎眼。
嘴里嚼着口香糖，左手上还拿着一个粉色信封。
“帮忙给你们班占易。”
语气带着命令感。
尹则灵平静地接了过来。
回到教室，她在座位上盯着这封信看了很久。
似乎是在检验着自己。
如果她喜欢占易，别人喜欢他，她应该会吃醋。
如果，她不喜欢占易。
那转交一封情书，于她而言，就只是举手之劳。
哪怕是她讨厌的表姐。
应该也轻易就可以做到的。
她呆坐了许久，教室里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在头顶。
“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