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断脊山
角斗场内，高举着手臂的兽人冲着台上围观的人群咧嘴咆哮，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瞬间便被染上了红色。人群纷纷发出叫好声和叹息声，他们的挥舞着手臂，喷着雾气，狂热的嘶吼着：“杀掉！杀掉！杀掉！”
那名兽人仿佛享受够了狂热眼神的瞩目，他扬起脖子狂吼一声，随即猛的俯下头，一口咬在了手中半昏迷的对手脖颈上。
血飙了出来，溅了他满脸满身，愈发激起他骨子里的野性，周围的叫好声变成了一片呐喊，仿佛已经被生命的流逝激到了最高/潮……
山羊大长老带上帽兜，转身离开了看台边缘。远离宗族多年，他衰老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这种刺激的游戏了。
断脊山的兽人族已经杀光了这片区域上所有可以屠杀的生灵，他们坠落在杀戮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相互残杀、相互攻击，以血腥和残忍彰显武力，相比起宗族内的大人们，灼耀谷的兽人简直就是一群天底下最淳朴无害的乡下人。
南面宏伟的精灵王国阿斯嘉德，也正是因为忙于抵御海峡对岸的魔族，以及断脊山凶悍的兽人，才会被灼耀谷的兽人族屡屡得手，不断的打秋风的。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远离了角斗场，山羊大长老踏着一阶阶的青石台阶，小心的朝上坡的宫殿走去。落了积雪的台阶很是湿滑，不小心便会摔下左侧的山谷里去。
断脊山的兽人城建造在高耸的山脊上，甚至是炎热的夏季都常年落雪，那披着积雪的冷峭山石，在灿烂的阳光下如同蓝色的冰封盔甲。
好不容易爬到顶坡，山羊大长老喘了会气。方才掏出怀里的信，递给早就注视他许久的守卫。
“去，送给你们的王，告诉他我来自灼耀谷。”
那人接了信，一言不发的转身进去了，山羊大长老裹紧了毛皮斗篷，蜷缩在门口的大石上，静等他回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久得甚至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或者更久，山羊大长老冻得站起身，在宫殿门口来回的徘徊。
“站远点！老头。”另一位驻守的卫兵呵斥道，“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山羊大长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鞠楼着弯下了腰，习惯了四季炎热的灼耀谷，便无法在忍受断脊山的寒风；就如同他们当年离开时一样。无法回头。
终于，宫门再度打开，卫兵裹在长毛皮袄里的脸僵硬的冲着山羊大长老说道：“王吩咐你进去等。”
山羊大长老冲着他点了点，便从开了半拉的门隙内钻了进去。
跨入殿堂，气温徒然升高，数十个火盆悬挂在半空中。呼啦啦的火焰看着就令人暖和。空荡荡的前殿，墙壁上披挂着毛皮，刚硬的石壁和地面给人一种粗狂而原始的气息。
大殿的尽头是高耸在台阶上的王座，王座后则是面雕刻着兽群攻山图像的石屏风，那是为了纪念当初兽人攻占断脊山的宏伟功绩。这大殿和几十年前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多大变化，顶多也就是屏风的位置挪了挪罢了。
大厅依旧是没人，所谓进去等，还是要等的啊。
公羊大长老选了个靠近火盆的位置坐下，既然都来了。什么样的侮辱也得接下。谁让他们有求于人呢？
偎着温暖的火盆，老公羊很快便朦朦胧胧的陷入了梦想，直到被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惊醒。
他挣扎着睁开眼，却见发福走样早已变了形的断脊山兽王莫蒙多带着一群兽人大臣们从石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那如同黑猩猩般狰狞的脸上被肥肉挤得变了形。原本彪悍无比的身材也露出了啤酒肚，唯有那双眼睛仍旧锐利如犀，令人依旧还能记起当年那位压制着断脊山的群兽们抬不起头来的兽人王。
“兽王万福！”公羊大长老即刻便匍匐在地。
王座上的莫蒙多一言不发的凝视了他片刻，突然笑道：“老家伙，许久不见啊！”
公羊大长老这才如同得到许可似地爬起身，旁边有人给他送来了把椅子。
“大夏天的，你不在你们那嘎达蹲着，难道是嫌热，上我这儿纳凉来了？”莫蒙多开口道，他的话引起了围在他身旁的兽人臣子们一阵哄笑。
公羊大长老舔了舔嘴唇，脸皮略微发热，他低着头恭敬的回禀道：“还不是因为家里回不去了么，不知从哪儿来了群凶猛的人类，自称北面的日光城白族。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攻占了我们的城，逼着我们给他们上缴铜矿石，简直就没有把我们兽人族放在眼里！”
他故意强调了‘我们兽人族’，期望能激起兽人王莫蒙多同仇敌忾的心情。
“哈哈，别是因为你们太弱，被人连锅端了，才说他们凶猛的吧？”莫蒙多显然没有如此容易上钩，他大笑道，“人类？那种身高不到两米，力气小的像山羊的人类吗？我又不是没杀过人类，他们只会跪在我面前哭泣求饶，不堪一击，我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跟着熊老三是怎么过的，都把武技丢到姥姥家了吗？简直给我们兽人丢脸！人类除非是以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要不怎么可能夺取了我们兽人的城池？”
周围的兽人们再次哄笑起来，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老山羊身上来回打量，兽王莫蒙多故意将人类比作力气小的像山羊，引得他们愈发得意起来。山羊大长老忍着气，脸色紫胀，他没好意思说其实也就来了不到两百号敌人。
“他们的领头者异常凶猛，用的武器也是我们为所未闻的。我们熊王此次派我前来，是想让我来宗族里给提个醒，这群人类意在扩张，恐怕迟早会南下入侵断脊山的。”公羊大长老转了个弯，没有提借兵复仇的事。反倒是热心为宗族出力报信的模样，所谓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只要能挑起莫蒙多对人类日光城的敌意，他们便有机会渔翁得利、釜底抽薪。
兽王莫蒙多大笑，他身旁的群臣们愣了片刻随即附庸着大笑起来。老公羊局促的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笑罢，莫蒙多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熊王，宗族里的事不劳他费心。当年他立志离开的时候不是说的好吗？宁愿年年岁贡，也要自立一方土地，既然我两宗已经分家，你我的事便各自处置吧。”
说完莫蒙多起身便准备离开大殿。
“大王慢走！”公羊大长老急了，好不容易来了断脊山，这儿恐怕是他们灼耀谷兽人城唯一的盟友了，若莫蒙多不肯插手日光城的事，过不了几年。那新任人类总督便会以粮食将兽人族内的人心全都收买了去！
届时别说熊王了，就连他们八家长老估计都没位子了。
想到此处，他一横心，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喊道，“大王，无论如何断脊山与灼耀古乃一脉相承。难道您就眼真真的看着我们被人类奴役吗？”
莫蒙多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他没回答，但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
公羊大长老见事不可为，再不抛出诱饵，恐怕此行目的便要落空，他咬咬牙说道：“人类不但占了我们的城，还搜刮了我们的宝库，我家熊王年前私心存下的五十颗魔核被他们一股脑儿的掠走了，您难道还能坐视不理吗？”
听到这话。不但莫蒙多停下了脚步。就连其他的兽人臣子们也纷纷怒瞪着公羊大长老，该死的灼耀谷兽人，竟然敢私自藏下五十颗魔核？难怪这些年他们总是说减产，每年朝贡的魔核只有不到十颗呢！原来是他们自己共饱私囊了！！
“五十颗魔核？你们竟然敢！！”莫蒙多怒睁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公羊，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公羊大长老瞬间汗流浃背，他还是当年那个莫蒙多！那个笑砍五千众的兽人王莫蒙多！
他双脚发软，跪倒在地，喘着气回答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并非我们熊王私心藏下的，不过是瞅着明年便是您的六十大寿了，想一次性送上，图个吉利么！没想到却被那些北地人类占了便宜！”
北地日光城？兽王莫蒙多皱起了眉头，他懒得和老公羊再纠葛到底是私吞还是攒着朝贡了，沉吟了片刻，他便挥了挥手，命人将老公羊赶了出去。随即快步绕过屏风，走过长廊来到一扇小门前。
他在门口矗立了片刻，方才抬起手推开了门。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的陈设少的可怜。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门立着的一座兽人像，那是头肃穆庄严的大猩猩，看起来倒与莫蒙多有几分相似。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兽人背对着门，半跪在兽人像前煮着茶，那巴掌大的小茶炉呼哧呼哧的冒着热气，推着茶盖扑啦啦的响。
“大祭司，您现在有空吗？”兽王莫蒙多异常恭敬的站在门口，并没有跨进屋，他隔着门槛问道。
老人掀开茶盖，一股子异香便弥散在空气中。
“有事就进来吧，何必问我个垂死之人有空没空呢？”
“哪能这么说呢？大祭司寿福齐天，又怎会是垂死之人。”莫蒙多这才讪笑着进了屋，他走到老兽人身侧，席地坐下，随意的执起那刚煮好的茶，替老兽人倒上了一杯，自己也满了一杯。
老兽人垂着头，没有接他递上的茶杯，于是莫蒙多只好将其放在他身前，皱了皱鼻子开口道：“今日灼耀谷的熊老三派人来找我了，说是他们被北面的日光城人类所击败，丢了城池，还被抢了宝库，损失了五十颗魔核。”
老兽人静静的听他说话，脸上一无表情，一动不动的仿佛尊泥塑的雕像。
“我原本不想管他们的事，当年熊家仗着势力坐大，不负宗法，非要自立门户，我就放过话，除了朝贡的人，他们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如今遭了难便恬着脸上门来说什么宗族、什么一脉相承，我呸他的，还真以为我早忘记了当年的誓言了吗？”
“那你又来找我作甚？”老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莫蒙多笑了，他一口饮干了茶放下杯子：“无论帮不帮熊老三复城，那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五十颗魔核，可不是能拱手相让的。族内的狂战士若没有魔核辅助，便会不进反退，要不了几年便会都蜕变成普通兽人，届时我们又拿什么力量和精灵族去拼？现如今灼耀谷的熊老三被人夺了城，他们每年的供奉就没了，这损失可不得了，所以日光城我是去定了，但按照兽人的传统，总是要在重大决定前由您占卜下凶吉的。”
“你总是过于急躁。”老兽人伸手将自己杯中的茶倒入了茶壶内，重新放置在小茶炉上炖，“尚欠一丝火候，便去不掉腥涩的底味。你却从不愿等待。”
“大祭司您的意思是？”莫蒙多闻言皱起了眉。
只见那老兽人拿起烧滚的茶壶，在正前方的地面上倒上了滩茶水。他放回茶壶，闭上眼睛，伸出右掌心在水迹上方悬空着慢慢摩挲，掌下那尚冒着热气的水迹却诡异的随着他的手掌缓缓移动起来！
“北地不祥啊。”片刻之后他睁开眼说道。
莫蒙多不悦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老人，道：“你的意思是我会输？输给那些矮小的人类？”
“不是我的意思，是占卦的显示。”老人缓缓回答说，“你输还是赢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我族的前途和未来，这次就听我一句话吧，别去北方。”
“混账！让你说些吉利的话都不会！养着你真不知道做什么用！”莫蒙多猛的一跺脚，掉头便走。什么北地日光城，他是去定了！他兽人王莫蒙多何曾有过败绩？他要证明给这老头看，那占卜根本不准！！
屋内，老兽人拿起垫锅子的布，抹去了地面上的水迹。北地不祥，大凶！既然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占卜合心意便采纳，不合心意便斥责，又何必要来问他呢？
莫蒙多，你的独断专行总有一天要拖累全族的！(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