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真诚是必杀技

嬴政幽幽的道:“蒙家的兵器?拿来给寡人看看。”

蒙武将兵器呈上,嬴政看了一眼,却突然笑了出来,蒙武一脸迷茫,不知嬴政在笑甚么。

刺客全都被押解起来,看着发笑的嬴政,咕咚咕咚全都跪了下来,刺客磕头道:“秦王饶命啊!饶命啊!我们……我们都是受到了武君子的指使,全都是武君子唆使我们的!”

“哦?”嬴政道:“武君子?那你们口中的武君子,是何许人也?”

刺客立刻看向蒙武,道:“武君子就是蒙武!就是蒙武!是他指使我们的!”

“一派胡言!”蒙武呵斥道:“我根本不识得你们,怎么可能指使你们?我蒙家对秦国,对王上忠心耿耿,蒙受大恩,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背信弃义,大逆不道之事!?”

刺客信誓旦旦的道:“秦王,真的是蒙武指使我们,他……他说秦王宠信新人,看不到蒙家这些老人,况且,王翦乃是正儿八经的老秦人,但蒙家都是齐国的降臣,在老秦人眼中犹如草芥,蒙家本就不服气,这次攻打赵国,秦王派遣了王翦出征,蒙家更是不服气,因此才找来了我们,准备刺杀秦王泄愤啊!秦王,小人句句属实,没有一言假话!”

成蟜挑眉,握住大傩伥子玉佩看向那刺客。

刺客:【哼,就算是被抓住,我们也要构陷给蒙家才是,幸亏武君子早就让我们用蒙家的武器,被抓住也可以陷害给蒙家!】

蒙武连忙抱拳道:“王上!卑将忠心耿耿,不敢有二,这些刺客当真与我无关,与我蒙家无关啊!”

嬴政看向那些刺客,道:“你以为寡人会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么?”

刺客连声道:“是真的!是真的!这些兵器,都是蒙家的武器,旁人家打造不出来的,再有,若不是蒙武泄露秦王扈行的消息,我们又如何能如此精准的行刺呢?全都是蒙武告诉我们的!”

蒙武有些着急,怒目瞪着那些刺客,他刚要再说话,公孙长济一把拉住蒙武,对他摇摇头,拱手恭敬的道:“王上,方才刺客来袭,蒙武将军奋不顾身,诸位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蒙武将军是主使,是同谋,大可不必如此英勇,他抓住了这些刺客,能有甚么好处?再者,蒙武将军乃是负责此次扈行安危的主将,若是在扈行途中发生任何意外,蒙武将军,甚至整个蒙家都无法逃脱罪名,蒙将军若是真的想要行刺王上,何必给自己招揽罪过,用如此愚笨的法子呢?”

公孙长济的言辞井井有条,刺客一时支支吾吾,嬴政冷笑:“你们以为寡人是好哄骗的么?说,你们的主使是谁!”

刺客这次缄口不言,似乎是因着被识破了诡计,所以打算消极抵抗。

成蟜笑眯眯的道:“你们不说话,难道王上便不知你们的主使是谁了么?”

刺客哼哼冷笑一声,面露不屑,并不言语,其实心理活动十足的复杂。

刺客:【就算无法栽赃给蒙武,也不会有人想到,是我樊氏想要嬴政死!】

刺客:【嬴政根本不配做秦王!一个野种罢了!】

刺客:【窃国之贼,真恨不能杀而后快!】

成蟜了然,道:“哦,原来你们是……”

刺客“啐”了一声,道:“毛头竖子!你压根儿甚么也不知情,别想套我们的话!今日便算是死,我们也不会说出东家的名字!”

成蟜笑道:“你怎知我压根儿不知情?你怎知我是在套你的话?你们这点子拙劣的谋略,不会真的当旁人看不出罢?是么,樊氏族人。”

“你?!”刺客震惊的看向成蟜。

成蟜对嬴政拱手道:“启禀王上,这些刺客乃是罪贼樊於期之族人,因着对王上心生反意,又常年居住在此附近,熟悉地形,便打算趁着浓雾,在这里埋伏御驾。”

嬴政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尔等宵小。”

刺客大惊失色:“不可能……不、你绝不可能知晓,我们不是甚么樊家人,我们是蒙家的人,用的是蒙家的兵器!我们听命于武君子,武君子就是蒙武!”

成蟜道:“你这是在背书么?你以为王上会相信你一个刺客的言辞,反而不相信忠诚良将的言词么?真真儿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罢!”

嬴政摆了摆手,冷声道:“将这些刺客全都扣起来,严加审问,务必将樊家的落网之余,全部抓住。”

他说着,看向蒙武,道:“这件事情,寡人便交给蒙武你来处理。”

蒙武大吃一惊,他方才还在担心王上会怀疑自己,如今王上却将刺客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处置,这足以说明王上是真的信任自己。

蒙武心中感激不已,拱手道:“卑将敬诺!”

嬴政看了看周围,道:“今日雾气太大,找安全的地方扎营,等雾气完全散去再行赶路。”

“是!”

蒙武找了地方扎营下来,大军很快安顿,林间雾气浓重,一直到深夜,雾气还没有散去。

燕丹在营帐中坐立不安,行刺的刺客被抓了起来,燕丹心中清楚,那些刺客口口声声说着武君子,合该是师傅鞠武派来的人,而且这些人和樊於期有些干系,万一受不住用刑,将鞠武供了出来,那便会牵连到燕国,到时候事情便复杂了。

燕丹坐立不安,等到夜深人静,便离开了营地,悄无声息的往偏僻之地而去。

“师傅!”燕丹快速往前走,看到一个人影,立刻迎上去唤人。

对方转过身来,却是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燕丹有些戒备,那男子拿出一方牙雕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武”字,是鞠武的信物。

燕丹蹙眉:“你是樊家的人?”

樊氏之人道:“无错,燕公子不必等了,今日武君子是不会来,有事与燕公子商议的人,是我。”

燕丹戒备的看着对方,道:“不知是甚么事情?”

樊氏之人道:“想必燕公子也听说了,我们行刺失败,千算万算,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们,下了这么一场浓雾,最后却折在几个喽啰手中

,谁知突然多出那么多绊马索来!

他所说的喽啰7_[(,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郑国么?

当时蒙武的大部队和嬴政走散,嬴政身边只有宫役和一些仆役,都是不会武艺之人,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郑国做出了很多简易的绊马索,成蟜带着不会武艺的宫役设下埋伏,反而将训练有素的樊氏打得落花流水。

樊氏之人狠狠的道:“我的兄弟们被俘虏了一票,但我樊氏之人不会如此认输,嬴政不死,我们樊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燕丹看向对方,他一点子也意外这样的仇恨。

樊氏乃是老秦人,他看不起嬴政,觉得嬴政的母亲赵姬地位卑微,嬴政根本不配成为秦王。

加之嬴政上位之后,总是提拔蒙骜蒙武这些降臣,好不容易轮到提拔老秦人,又去提拔王翦这样的新人,好处总也落不到樊家头上,樊家能甘心么?

这样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便觉得嬴政越发不顺眼,必须杀而后快!

樊氏之人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计划,需要燕公子配合。”

燕丹眯眼道:“我能帮甚么忙?”

樊氏之人笑道:“燕公子,您实在太谦逊了,燕公子在扈行队伍之中,掌握着嬴政的一行一动,自然能帮上大忙。”

燕丹道:“有话直说罢,丹不能出来的太久。”

樊氏之人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便直说了……嬴政此次前来灾区,目的便是赈灾,还请燕公子将嬴政引到堤坝之上,倒时候我们将堤坝一挖,洪水来袭,看看嬴政这个窃国之人,会不会葬身祸水之中!”

燕丹大吃一惊:“你们要扒开堤坝?!”

樊氏之人狞笑:“正是!”

燕丹更是吃惊,不知樊氏之人为何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燕丹质问道:“扒开堤坝,你们可想过后果?”

“后果?”樊氏之人冷笑:“后果便是淹死嬴政这个窃国之人!”

燕丹摇头道:“你们根本没想过后果!后果便是堤坝周围的百姓会受到牵连,灾区会遭到二次的灾祸,届时会死多少无辜之人?!”

樊氏之人不说话,燕丹又道:“你们樊氏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也是当地豪绅,难道没有想过这一点么?”

樊氏是当地的地头蛇,他们便是这里的豪绅,樊氏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周边的平头百姓死活,不屑的看向燕丹,道:“燕公子,这些不需要你来考量,你是燕国人,死个把的秦人百姓,若是能将嬴政除而后快,岂不是值得?”

“值得?!”燕丹不敢置信:“甚么是值得?我一个燕国人,听到你的说辞尚且觉得心窍发寒,你们樊氏乃是当地的豪绅,难道不该保护当地的子民么?”

樊氏不耐烦的道:“一句话,燕公子是帮还是不帮这个忙?你只需要将嬴政引到堤坝之上,其余的甚么也不需要做。”

燕丹绝然的道:“这般禽兽不如之事,我燕丹决计做不出来,你找错人了。”

说罢,转身便走。

“且慢!”

樊氏之人大喝一声,狞笑道:“燕公子,你如今已然知晓了我们樊氏的计划,却不帮忙,便算你是武君子的弟子,便算你是燕国的公子,我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燕丹听他的口气有异,立刻戒备起来,果不其然,樊氏之人一看谈不妥,立刻便要对燕丹下杀手,唯恐他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

燕丹向后躲闪,那樊氏之人武艺竟十足高强,燕丹连躲三下,嘭一声摔在地上,眼看着长剑便要刺过来。

当——!!

一声脆响,有人一下子挑开了剑尖。

“公子!”

燕丹听到了一抹熟悉的声音,定眼一看,惊讶的道:“次非?你怎么在此?”

荆轲来不及多说,搂住燕丹的腰身,将他一把抄起来,“当当当!”又是三声,接住樊氏之人的三剑,掩护着燕丹后退。

樊氏之人武艺虽然高强,但是这里就在驻军营地附近,他不敢穷追不舍,加之荆轲的武艺也不是吹的,燕丹见机行事,快速冲进营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荆轲眼看燕丹安全离开,也不恋战,快速抽身而走。

荆轲追着燕丹回了营地,钻进营帐,燕丹着急的道:“次非,受伤没有?”

荆轲摇摇头,道:“公子你呢,受伤没有?”

燕丹也摇摇头,沉默了一阵子,才道:“你……怎么不问问丹?”

荆轲道:“其实上次次非给公子送披风,便知晓公子在夜里偷偷出门,去见鞠太傅。”

燕丹有些吃惊:“那你怎么……”

荆轲道:“公子瞒着次非,必然是有瞒着的必要,因此次非并没有点破,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所以时时跟着公子。”

燕丹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丹也没有甚么好隐瞒的了。”

燕丹将鞠武便是武君子的事情全部说给荆轲,在嬴政离开咸阳前往赵国送粮的这段时间,鞠武潜伏在咸阳,挑唆赵姬贪赃铁钱,其实目的就是对秦国的介胄做手脚,让秦国的内部出现问题。

后来事情败露,赵姬被查,但是鞠武藏的很深,顺势还嫁祸给了蒙武,妄图挑起秦国内部的卿族大战。

鞠武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秦国内乱。

燕丹道:“师傅与樊氏合作,可丹以为,樊氏并非良人,如此心狠手辣,实在不义!”

荆轲安慰道:“既然公子已经拒绝了樊氏,便不要多想,次非会一直护卫公子周全的。”

燕丹点点头,微笑道:“多谢你了次非。”

第二日一大早,成蟜睡得迷迷糊糊,便听到营帐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伸了一个懒腰,朗声道:“轲轲!轲轲——启程了么?”

成蟜唤了几声,荆轲从外面入内,道:“雾气还很浓重,一时半会儿是起不了程了。”

“哦……”成蟜本打算继续睡回笼觉的,他抱着大傩伥子玉佩,却听到了铺天盖地的心声,

全都是荆轲的,排山倒海一般,比闹钟还吵人!

荆轲:【鞠太傅就是武君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秦王和成蟜知晓!】

荆轲:【樊氏之人想要引秦王上堤坝,扒掉堤坝的事情,也还是不要告知成蟜的好,总之公子已然拒绝与那些樊氏之人合作,便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儿罢。】

荆轲:【樊氏之人也真是贼心不改,如此丧尽天良之人,还妄图与我家公子合作,做梦!】

成蟜被迫睁开眼目,揉了揉眼睛,惊讶的看着荆轲。

荆轲被盯得发毛,道:“成小君子,有事儿么?”

成蟜摇摇头:“没事……”

事情大了!这一大清早的,信息量有点大罢!

武君子就是燕丹的师父鞠武!

樊氏之人想要与燕丹合作,引嬴政上堤坝,然后扒掉堤坝淹死嬴政!

武君子和樊氏还有点牵连!

这信息量一拨接一拨的。

成蟜笑眯眯的坐起身来,困意全无,道:“轲轲,左右今日雾气这般大,是无法上路了,不如这样罢,你去叫燕公子来,咱们一起喝喝酒。”

“喝酒?”荆轲蹙眉:“这大清早的,喝酒?”

成蟜信誓旦旦的点头:“是呀,快去。”

荆轲虽然奇怪,但还是将话传达给了燕丹。

很快,成蟜的营帐中摆好朝食,宫人特意准备了好些的酒酿,燕丹和荆轲前来赴宴。

燕丹一走进来,心理活动十足的活跃。

燕丹:【成小君子这般早便叫丹前来,也不知是甚么事情?】

燕丹:【难道……是听到了甚么动静?】

燕丹:【该不会是樊氏之人的事情罢?】

成蟜笑得一脸甜蜜:“燕公子,轲轲,你们坐啊,都坐,不必拘束,今儿个左右无事,咱们吃吃饭,喝喝酒,就当好朋友聊天儿了!”

燕丹心里虽然奇怪,还是拱手道:“谢成小君子美意。”

众人全都坐下来,成蟜唇角挂着算计的笑意,听荆轲的心声,樊氏之人想要与燕丹合作,结果被燕丹一口决绝了。

燕丹不忍心看到樊氏扒开提拔,让周围的百姓受苦,就算他压根儿不是秦国人,也不能见到如此丧尽天良的一幕。

这说明燕丹其实是有良知的,心肠实在太软了。

成蟜抓住这抹良知,举起羽觞耳杯道:“燕公子,其实蟜一直敬佩你。”

“敬佩丹?”燕丹奇怪。

成蟜点头如捣蒜,诚恳的道:“是啊,蟜一直十足的敬佩燕公子,燕公子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最重要的是,还能秉持初心。”

“初心?”燕丹喃喃的道。

成蟜道:“正是初心,燕公子心地善良,那可是打着灯笼,遍地也找不见的好人!”

燕丹险些被他说蒙了:【好人?樊氏找我合作之时,其实有那么一刻我的心窍也动摇了,便是如此不堪的丹,在成小君子口中,竟成了好人?】

燕丹一时间罪恶感爆棚,兀自苦笑了一声。

成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樊氏视百姓如草芥,和燕丹的理念背道而驰,燕丹看樊氏本就不顺眼,成蟜打算给燕丹施加压力,如此一来,燕丹在良心的谴责之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糟蹋,说不定便会透露出更多的细节来。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成蟜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真诚:“燕公子,你真的是好人,超好超好的人!”

他说着,压低声音,悄悄的道:“燕公子,蟜悄悄的与你说,其实若是单纯论起心地善良,你可比秦王要强上百倍呐!”

此时此刻,身在幕府大帐批看文书的嬴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自言自语的道:“灾区天寒,寡人定然是感染了风寒,看来要添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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